「那是他在藏經閣抄書的時候說的。」諱惡君眼裡帶上點笑意,「他說,以後去做小乞丐,醒了找吃的,吃飽曬太陽,反正不讀這勞什子書了。」
「然後我收養了那群小乞丐,把他們送進學堂讀書。」
他露出個壞心眼的笑容,司南星一時間不知道他到底是喜不喜歡他師弟,看樣子倒像真如他自己所說,又想討厭他,又忍不住覺得他討人喜歡。
司南星摸了摸鼻子:「讓孩子讀書,總不是壞事,雖然動機十分……奇特,但也算是做了好事。」
「然後呢?」
諱惡君看了他一會兒,露出笑容:「然後就沒了,後來我就做了冥府的陰差,因為十分擅長給這些麻煩的傢伙收拾爛攤子,一路當上了冥府十君之一,哎,也不知道是榮幸還是悲哀。」
司南星張了張嘴,他剛剛聽諱惡君的開頭,還以為他會說個好長的故事。
「沒了。」燭幽君忽然開口,指著眼前空了的元寶蝦,眼巴巴看著司南星,「再要一份。」
司南星啞然失笑,燭幽君要把他支開的動作未免也太生硬了,但他也十分配合地站了起來。
等到司南星稍微走遠,燭幽君才開口:「你原本不是想說這個吧?」
「嗯。」諱惡君並不掩飾,「原本想告訴他孟西洲是怎麼死的,後來……後來看著那雙眼睛,還是有些說不出口。」
「燭幽君,你知道孟西洲是怎麼死的嗎?」
燭幽君無言:「看來看著我的眼神你倒是不會說不出口。」
「他就死在我眼前。」
「也對,你還收儉了他的屍身。」諱惡君扯了扯嘴角,「可你不知道他是因何而死。」
「當時我也在,雲浮山前,我和他帶著幾萬流民,身後有十萬狐獴軍追趕,我和他約定兵分兩路,一隊朝著東邊去,一隊翻過雲浮山,朝西邊去。」
「我讓他先選,他說他往東邊去,想了想,又說讓我往東邊去。他說他從小運氣好,想去東邊,東邊肯定安全,我沒跟他爭。」
「當時他走的時候,還與我說——師兄,我一路西去了,然後就當真再也沒有回來。真像個笑話,可誰又能笑得出來呢?」
諱惡君往後靠在椅子裡,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居然顯得有幾分涼薄:「我想勸他,這一世可千萬別犯傻了,自掃門前雪。」
「他救了那麼多人又有什麼用,一個人困守雲浮山的時候,又有誰來救他了呢?」
燭幽君深深看他一眼:「受什麼刺激了?」
「嗯。」諱惡君整個人仰麵攤在椅子裡,毫不掩飾地散發著喪里喪氣,「我也聽見那個道士的卦象了,他這個玩意,只有算卦水平能稱得上半聖級別的。」
「他說將近了,就是真的將近了。」
「然後你便急了。」
燭幽君掃他一眼,諱惡君一骨碌爬起來:「你不急?」
燭幽君沒回答他這個挑釁似的問題,只說:「這次我們會救他。」
諱惡君看他一會兒,又哼了一聲躺回去。
牆上撲稜稜落下一隻烏鴉,沙啞著嗓子開口:「小老闆讓我問問,你們聊完了嗎,他能過來了嗎?」
「能。」諱惡君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我這烏鴉,以前就聰明,可也沒有說話說得這麼順溜的,你們這院子可真是個風水寶地,也不知道裡頭的妖怪占了我師弟多少便宜。」
燭幽君抬起眼看,那烏鴉振翅落到司南星肩上,也不敢落嚴實了,還撲棱著翅膀減輕重量,張著鳥嘴跟他說著什麼。
司南星遞給他一把瓜子仁,那鳥立刻諂媚地用頭蹭他,燭幽君嗤笑一聲:「或許不是我們院子風水好,是那瓜子好。」
諱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