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的火炉边,停下所有动作,屏着呼吸小心地添了两根柴火,生怕打搅到正在练字的小姐。不经意凑过去看了一眼,见三个字当中倒有一个是自己刚学了认识的,颇为兴奋地出声。
“这是个‘年’字,对么?”
少女跟着脸红,慌乱中正要捂住后边的两个字,才想起小丫头并不识得,饶是如此,依旧紧张,斜眼啐道:“没声音地忽然进来,想把我吓死?”
“哪里唷,我可是叫着冷掀了帘子进屋的,声响虽不大,可也不至于脚上装了肉垫和猫一样啊?嘿嘿,我说,必定是你练字太凝神了,才没注意到我……”
春香后半句话小蝶根本没听清,只顾心头一惊,盯着那三个字,执笔自问:或许真的是我太凝神了?打从四爷府上回来,已经多日看不见他了,就说到了年关事情特别多。有时她不禁会突发奇想,他们年这个姓氏是否荫蔽了年关什么好处,所以才会让他如此繁忙的。忙忙忙,只知道是公务,一大早出去,又很晚才回来,听春香说最近好几天都是喝醉了才归的。
再次盯着纸张上的名字,不禁轻叹,假如你不是我哥哥该多好……眼前浮现出那双熟悉发烫的唇,那副宽广永远滚热的怀抱,还有那有力的手指……哦,不,我不该胡思乱想的,捂着脸,低喃呻吟闭上眼好一会儿,然后忽然惊觉,却发现春香早不在身旁了。
年羹尧书房里只剩下木柴火烤碎裂的动静,咯吱……好半天才会喘息重重的一声,跟着就完全化为灰烬。书桌正面微微凸起的挂钩下隐隐潜藏着他那柄长剑的痕迹,没有交错的印子,他的剑总是朝一个方向挂的。情不自禁走过去,伸手抚摸那片被炉火熏热的墙壁,和手心里的温度合二为一。收回手,背贴着墙,目光跳到书桌上。原先的《厚黑学》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金刚经》,看得出,还很新。
“咦,他不念佛的……怎么……”顿了顿,突然恍然,挺挺秀眉对自己解释:“说不定又是册夹了银票的本子吧。”嘲讽一笑,想到这些天府里下人接收到的各种礼物,食盒、花卉、盆景,还有大部头书籍。原本以为都是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心意,没想到却在废弃堆里再次发现了这些东西。食盒里还有糕点小吃,花卉盆景亮丽如初,书籍也是崭新的。后来,才从咳嗽不断的年福嘴里得知,这些都是惯用的障眼法罢了。无论送礼收礼者,看重的都是这些包装物里边的东西。东西是什么?已经不用问了。
收回思绪,年小蝶退回桌边,视线仍盯着这本佛经,指尖蹭了蹭它平凡的封面。“既然取了银票,那还留着你干什么?”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翻了两页,竟是发现其中很多地方都被蝇头小楷注释过了,或写佛教术语的含义,或写心得体会,详尽之至。“不像他的字……再说……他绝对没有写藏匿字里行间绵绵小字的耐心的……那么,这写备注观感的人会是谁呢?”脑中不由冒出大大的问号。
正在出神,冷不防被屋外的吵闹打搅。一个女人尖利的嗓音透过窗门钻入耳畔。
“喂,老头、丫头,你们要是再不让开,本小姐可要给你们苦头吃喽?”
“咳咳咳,敏贞小姐,不是我们不遵守礼节,而是……少主子……他……他确实不在……”不用问,年府里唯一称呼男人为少主子的除了那个咳嗽剧烈的老管家外,没有别人。
“是呀,是呀,主子还没回来,屋里只有小姐,要不您留下什么话,我们好转……”话没说完,就听一声极响的巴掌,接着是春香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小蝶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走到门前,双臂弯曲还没来得及推门,就被女人抢了先,如一阵旋风般刮了进来,撞得少女连连退后好几步,直挨到桌边才靠着稳住身体。
是你!两人对视,火花流窜!彼此都没什么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