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即使战争在生命中写下的那样的残酷,却依然可以微笑着信任他人的女子啊……为什么注定要在战火中消亡?为了这样的女子,为了还未走上战场的那些单纯的渴望着信任的生命,这战争,也应该终止了。
是的,必须终止了,即使是将她,一起毁灭……
“剪烛,疾风长老给你的传讯,似是……进攻令。”又是一次战斗结束,行默交给剪烛一块传音寒玉。
剪烛眼中猛地现出惊慌之色,但又立即平静,伸手接过:“父亲……知道战况了?”
沉默。
右翼军屡战屡败,已近覆灭,族中怕是要下最后通牒了吧?可是望着剪烛略显凄楚的神色,每个人都似有几分不忍。
经过短短一个月的战斗,剪烛已经极速蜕变为战场上令人胆寒的统领。愈发狠厉的出手、近乎杀戮的杀敌方式不仅让敌军,连几位副统领都不禁为之震惊。他们也是从一个个单纯的手上不曾沾染过血迹的孩子一路走来,即使剪烛总是神色冰冷、总是镇定如常,他们又怎么会猜不到那面具背后的无助!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的蜕变是何等残酷、何等让人绝望!一个月,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是眼看着那个单纯的剑中有着傲气的少女变成无情的右翼军统领。这样的蜕变,是成长,也是毁灭。那个用清澈空灵的声音吟唱的单纯女子,已再也无法回来。
走出议事营,信涯心念着疾风长老的传讯,总觉得有几分不安,于是找了个借口,随剪烛一路行至她的幻营中。谁知才一进幻营,剪烛便猛地扬手,晶莹的寒玉顿时摔得粉碎!
“你……你怎么这么冲动!”信涯不由得着急,“你还没有听过内容呢,延误军机就糟了!”
“什么军机……”剪烛露出一丝苦笑,无力地倚住幻壁,“是父亲对我的警告。”
“警告?”
“是啊,你也知道吧?疏烟公主已经回族继任清风长老职位,分兵分权。为了争取一点兵权,父亲就把我推上战场,根本不想想我会怎么样!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件武器!这块寒玉就是在警告我,再败下去,他就不会给我退路了……”
“给你退路?”信涯心中猛然一寒,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他要你……”
“是,战死。”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信涯依然一震。
说到这里,剪烛反而冷静下来,“再找不出密探,我们必败无疑,王定然会因失利而怪罪父亲,甚至夺权。但是如果我战死,就可以证明疾风长老一系忠于风一族忠于王族,说不定反而会有转机,多好的机会呢……”
冷笑在剪烛一字字的叙述中微微泛起,信涯望着这个黛衣碧眸的女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也请回吧,”剪烛目光陡然冷定,皓腕一振,一对霜剑深刺入坚硬的紫晶地面,直至没柄,“我会活下去!我一定会找出密探,然后,杀死他!”
信涯离开了剪烛的行营,他想知道的,已经全都得到了。但是剪烛想要知道的,大概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会活下去!我一定会找出密探,然后,杀死他!”
即使已经离开幻营很远,信涯却似乎依然可以听到剪烛决绝的语声,那样孤注一掷的背后,饱含着恐惧,甚至绝望。
面对死亡,又有多少人是毫无畏惧的?
一场战争,已经改变了多少人的一生?
紧紧地握起双手,又缓缓松开,信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在意这个女子。是因为起初她的单纯善良、之后她的急剧成长,还是为了她蜕变之时掩盖住无助的那份倔强的坚强?
是啊,怎么能不在意呢?信涯暗叹,有多少次,他们并肩在星空下聆听那清澈空灵的挽歌,互诉已在心中支离破碎的琉璃色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