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那么嫂嫂必定也是到了的。
果然,方氏抱着小娘,跟在赐奴身后,娉婷地走了过来。
在叶曙的丧事办完之后,方氏便有些躲着叶畅,叶畅也不大好意思见她。不过赐奴纯稚可爱,叶畅又是个喜欢小孩的,因此还是让淳明每天早上去接赐奴过来这边识字算数。
“十一郎。”方氏眉宇间带着笑,嘴轻轻抿着,虽然还穿着孝服,却难得显示出高兴。
“嫂嫂今日怎么有暇过来?”叶畅起身问候道。
“却是有喜事。”方氏又浅笑了起来。
叶畅觉得似乎有些不妙,这个时候,天气转凉,喜从何来?
“十一郎,这些时日里,我一直托人打听,得知县城中章家有位女儿,风姿绰约,正当妙龄,待字闺阁,尚未许人。”方氏笑眯眯地看着叶畅:“我想十一郎如今也已经十七,过完年便是十八,正好娶妻,故此有意托人说媒,十一郎,你觉得如何?”
叶畅愣住了。
这个……在常人看来,倒真正是美事、喜事,可在叶畅心中,却完全没有这个念头!
娶一个妻子?
叶畅此世不是没有做过春梦,也不是没有起过好逑之心,但是,真正娶妻的念头,却从来没有动过。在他某种意识当中,将赐奴、小娘与响儿都当成了自己的子女,而且生活也相当充实,因此娶妻之事,完全没有提上他的日程。
“嫂嫂,你是玩笑吧?”
“如何是玩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你兄长不在了,我必须替你操这份心。”
叶畅猛然想到为兄长守灵那一日的尴尬,他心思剔透,顿时明白,方氏是为什么要给他寻一门亲事了。
“我暂时并无此意。”
“这可不由得你呢,十八岁再不成亲,便是官府也容不得,说不准官媒给你强行匹配一个。”方氏抿嘴一笑,只道这是叶畅面嫩:“你放心,那位章家娘子,我是亲眼见过的,虽不敢说倾城倾国,却也是个美人,而且知书达礼,性子温和,与十一郎当真是天作之合。”
这个嫂嫂还有几分当媒婆的天赋,说得天花乱坠,看模样,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做成这个媒。
“这个……这个事情,嫂嫂只怕也作不得主,因为我如今是三房三支呢,上面还有父亲。”叶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拒绝,只能推托了。
方氏点点头:“这倒也是,我这便写信给三叔,想必他也会同意此事。”
听得方氏给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写信,叶畅点点头,心中却大不以为然。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去了汴州,据闻是给人管事,叶曙进长安前曾经给他写信,将家中的情形说与他听,请他回来主持家务,结果却音讯全无。
方氏这封信,定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嫂嫂先不急此事,另有一事,需要嫂嫂操持。”叶畅想着给方氏寻些事情,这样就免得她始终去琢磨着为他说亲,而且他现在人手不足,方氏是少算既有能力又值得信赖的人。
“何事?”
“嫂嫂当知,我在上半年雇了工匠琢磨造纸之事,如今纸已经成了——淳明,淳明,拿几张纸过来,每一样都拿!”
原本带着赐奴在亭子外小溪里摸虾的淳明哎了一声,然后快步跑走,不一会儿,他背着个筐子又跑了回来,筐子里盛的,几张纸。
方氏原本出身贵家,母亲甚至贵为公主,对于好纸并不陌生。因此,当淳明将纸呈到她面前时,她顿时就愣住了。
“这……这是竹纸?”
此前以竹造纸,造出的纸糜烂不堪,根本无法使用,叶畅用的是《天工开物》中记载的造纸法,不但纸张漂亮结实,而且出纸率高,虽然比不上上等宣麻,却也是如今第一流的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