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十二岁那年,国家的边境上爆发了战争。青璃的家虽地处中原,可是渐渐地,竟也被战火波及。两家的老爷都已经年迈,青璃还年少,而楚越,一腔热血的楚越,选择了上战场。时隔多年,沈青璃突然才又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在那个和平而富足的时代了。曾经,他从未想过战争,这种血腥而残酷的事情听起来那么遥远飘渺。可是这一刻,它就在身边。沈青璃慌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饶是楚越有武艺傍身,可是又怎么抵挡得了千军万马,剑雨如林。在这个通讯无比落后的时代,楚越这一走,真的有可能音信全无,生离死别。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残酷。
楚越并没有冲动,他知道,父亲们已经年迈,而青璃还那么小,如果战火蔓延到家中,他一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危。他做不到心急如焚地等在家中。只有上战场,只有和同样保家卫国的战士们在一起,他才有可能拼一份力,抵挡住敌人的铁蹄,保护大家。只是,亲人的泪像线一样拴住了他的心,站在自己无比熟悉的,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门口的长街上,一切是那么熟悉的样子,熟悉到闭着眼都可以想象得出。他不舍得离开,也许这一走就是永别。两家的父亲,铁骨铮铮的汉子啊,都红了眼,那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啊,是他们两家共同的儿子,怎么舍得。沈夫人和楚夫人早已哭做一团,拉着他的袖子,松不开手。而青璃,已经长成小小少年的青璃啊,楚越看着躲在父母身后低着头的青璃,更加不舍。他知道他的青璃,那么倔强。从不愿叫他哥哥,总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可是却比任何人都更要依赖他,更重视这份亲情。楚越轻轻叹了口气,走到青璃面前。少年抬起了头,果然是眼圈红红的样子,楚越轻轻地抱了抱少年,“青璃,我会回来的。”顿一顿,狠下了心,头也不回地转身上马,扬鞭飞奔向战场,留下恸哭声,久久在长街回荡。
第5章 第 5 章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两家人的期盼就系在了楚越一封又一封的家书上。索性,驿道没有受到影响,于是楚越的信一月一封没有断过。青璃也有着小小的期盼,楚越总是单独地给他写一封家书。不同于给父母那份严肃的保平安的信,楚越总是写一些很有趣的风土人情。青璃仿佛看着楚越一路越过山川,风尘仆仆,与同伴们一起驻营,奔向战场。青璃也好像看到了楚越在夜里,孤单地坐在营帐外,望着月亮,想念家中。这是他在另一封家书中不敢写的,怕父母们伤心牵挂。
草木秋黄,快半年过去了,楚越跟着部队到了战场。家人们的心前所未有地悬了起来。每天每天地想要打听着战场的状况,却有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无比矛盾地缩在家中。可是,毕竟这场战争是国家的头等大事,那些消息是长了腿一样的往耳朵里钻。那些好一点的消息只能让大家高兴一阵,接下来却又是漫长无际的担忧,毕竟这些消息里都没有楚越。在这场庞大的战事中,楚越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士,像一滴水被淹没在了大海里。而那些不好的消息,无论青璃怎样拼命阻拦,还是传到了父母的耳中,这是,青璃只能无比担忧地看着母亲们默默垂泪,两位父亲悲伤叹气。
沈青璃无比庆幸,楚越只是赶上了战争的尾声。他不敢想象那些边境的家庭们,在战争起初便送走了亲人,此后便十年如一日地盼望担心着,会有多少父母佝偻了身形,哭瞎了眼睛,或是在临终还记挂着自己不知知否还在人世的儿子。会有多少妻子默默咬紧牙关,用单薄的身躯扛起了家庭的重任,等来的却是一副枯骨。又有多少襁褓中的婴孩,还未出生,便永远地失去了他们的父亲。
一切都是那么残酷,可青璃无暇去顾及,他只能庆幸,也许是上天保佑楚越,在楚越上战场后一年,战争结束了。而楚越,除了曾有一次身负重伤外,也是活着回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