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一滴一滴的打在宣纸上,打在墨字儿上……我也怕,我怕的不一样。因为我知道这一切的那个结局,所以我怕,怕爱中离别,怕深情错付,怕鸳梦终成空,怕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对着这场我自己以为的天荒地老……
我自己一个人无声地哭了半晌,仿佛要把这些年最痛苦的、最不堪的、最无力的全要哭出来。最后,颤着手收起其中一张没有被泪打湿的字儿,折叠好,藏在了怀里。回到钟庆宫里,把这张写了这首诗的宣纸和当年收下的龙佩好好的收在一起,放在最宝贝的一只箱子里。很多年以后,这两样也许是我仅能保存住的东西……
忽然一阵通报:“皇上驾到……”
子衿一阵风一样地进来,走到我面前,微微有些喘息,玉冠都有些斜了,看着我,“你……”他犹豫半晌,“高德顺来报,说你去过御书房,一个人哭着走了。”
我眨了眨还红着的眼睛,看着他。他忽然上前把我拥到怀里,说:“我……
我不是要不管你,我只是不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其实是拘谨难受的。";
我闷着声音道:“你不管我,我才难受……”
“你说什么?明空,我有没有听错?”他亟亟地问,低头来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索性把脸埋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不说话,他反而大笑起来,胸口震得我发晕。
子衿忽然把我抱起来,开心地看住我,转起圈圈,口中问着:“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发觉需要我?是不是?”
“你快停下来,停下来!”我实在被转的晕,可我想着,现在这一刻,能晕着,就晕着罢。
我搂着他的脖子,有些心酸,却笑道:“你也会说些傻气的话,你是皇帝,难道还缺被需要?”他点点我的鼻子,“被你整治到了,什么都缺。”
我哼哼地笑,从他的怀里挣脱,跳下地来,拍拍他的肩,豪气地说:“没关系,本小姐都补给你!”子衿笑,有些贼:“要补的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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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六年正月底,我的十九岁生辰,又是大雪的一天。
我站在唐宫的摘星楼,整个长安也在脚下,遥遥地竟也能望见锦客楼,只是已不知那是何人家的楼了。进宫竟然已经快五年了,这几个月子衿愈发爱日日要我陪着,真是弄不清了我们两个究竟谁年纪比较小,比较磨人。
我特意趁着子衿去上早朝,一个人来到摘星楼,喜欢登高远眺的习惯还是改不了,这满天满地的雪白,让人心里觉得宁静。十九岁,明空的年纪还这么年轻,而我的心却觉得越来越老。我呼出白色呵气,捧着新兰给我准备的手炉,觉得安全。
回了钟庆宫,有小太监被新兰领了进来,给我打了个千儿,递了盒子来,也没说什么就退了出去。我认识的,魏王府的内侍。我打开盒子,一只羊脂白玉雕成的锦客楼竟然赫然躺在盒子里,栩栩如生,宛如我的锦客楼——阿泰,他真的知道,这个日子我在怀念些什么,玉雕下压着一张雪笺,上面写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翻开箱子,强自镇定着,把白玉雕的锦客楼包好,同原先的那块和龙佩一对的先皇后留给阿泰又辗转到了我手上的凤佩搁在一起,收好。
阿泰这几年越发出类拔萃,结交朝中大臣,隐隐有超过太子之势。李世民也是对阿泰十分厚爱,什么事情都是独一分儿最好的——让大臣们都觉得过分得好。
十五年底的时候,《地志扩》修撰完成。我最后一次修撰《地志括》从魏王府出来,阿泰站在王府门口,目送我上马车,我觉得我们之间像是有了个了结,到如今也不知该再说什么。我回头看去,那座王府,尊贵无比,可是却住着它的女主人阎婉,住着阿泰的儿女们,离我却是远得不能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