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有些羞恼,目光又瞥向沈岭,带着刺儿似的。
沈沅拉着杨寄的手说:“阿末,我们能好好活着,拜她所赐,我已经比什么都满足了。那么,也就满足她一个心愿,也是让我不背弃承诺——不要去移动她的棺椁吧?”杨寄顿时把一腔子的气都消散掉了,回头想着庾献嘉的举动,也不由动容唏嘘。
她如此酷烈地做出惊人的选择,却还是逃不脱飞蛾扑火的傻气,她下了一个无望的赌注,只是为了自己成为焦黑的尸体之后,有可能和所爱之人,死能同穴。这样的炽烈,这样的决绝,又这样的深情!
杨寄心里沉沉的,但现在阿圆在他面前,沉沉的情绪又被温暖和光亮冲开。
未知生,焉知死。能现世与沈沅长相厮守,那么,在不知何时才进的墓穴中,多一个痴情人又如何?这是赎罪,也是感恩吧。
庾献嘉躺在他百年之后的皇陵中,杨寄倒也不算特别忌讳,何况,眼前活生生的大美人儿正含嗔带笑地乜着他,心里痒痒还来不及。他冲沈沅一笑,却转过头对沈岭说:“你胆子倒真大!”
“臣胆子可不大,只是用心权衡过。”沈岭微微笑着说,“她和她父亲一样,有勇有谋,为了自己的目标,名望可以不要,性命也可以不要。虽是巾帼,不输给英雄汉。唯有……”他顿了顿,才又说:“‘情’字难破,倒也让人同情。”
☆、第230章 共枕
杨寄点头道:“好,这事大家都不必说了,皇陵里多躺一个,也不算挤,挤了也没知觉……就这样好了。”他轻轻捶了沈岭一拳头,又恨又喜:“但是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实情?害我白白流了那么多眼泪,白白那么多晚上睡不着觉!”他瞥了瞥偎依在自己身边的沈沅,心道:妈的,要不是因为你是阿圆她阿兄,我真得揍死你才出得了气!
沈岭微微一笑:“那时候,你府里有二十四名娇美的歌舞伎,还有那么多世家大族的人巴望着与你通婚。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万一当上皇帝,心就变了怎么办?看看两位庾皇后的命运,我实在担心妹妹。”
杨寄气道:“你居然试探我!我这辈子,还就被你玩在股掌里逃不出去啊!”他带着几分亲热,在沈岭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不行,我也要困你一辈子,前朝废弃的丞相职位,我决定重新设立,交给你了。还有那时候说好的异姓王,你就为你沈家留着这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吧!”
沈岭摇摇头,缓缓地提起衣摆,一条腿一条腿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给杨寄磕了三个头:“陛下见恕!臣沈岭本是秣陵布衣,侥幸得陛下青眼,虽有献策,却也有狂妄自负的一面。前此,陛下处置唐二,是因为他妄自行动,置陛下于不顾,虽只是降级的薄惩,也是用他给天下人作法。而臣沈岭,亦是同罪,不应免责。只是求陛下念姻戚之谊,恕臣欺君之罪,就革职好了,若是陛下大方,求赏臣十万钱、自由身,可以与荆妻卢氏泛舟太湖,享陶朱公的乐趣。”
杨寄听得目瞪口呆,半日才问:“二兄,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不帮我了?”
沈岭坦然地凝望着杨寄,眸子里都是真切的笑意:他屡屡把杨寄玩于股掌之间,比功高震主还要可恨,现在及时退步,不是比惹到猜忌更为明智?
沈岭笑道:“新朝甫立,百废待兴,陛下可以先将臣革职留用,两年后一切顺当了,再行责处。陛下睿智孔武,爱才惜才,要让天下英雄才子入彀,何能只凭臣一人的帮助?再者,自古开国之君,难免要清理掌权的功臣,臣不如做个榜样,帮陛下处置了这件棘手的难题,北府军里位高权重的人,本来也怕兔死狗烹,看臣能够逍遥地做富家翁,只怕也都眼热,到时候国家没有权臣,又不消陛下动手,免得有损陛下清誉。”
他又转头看看泪光莹莹、满脸不舍的沈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