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颔首,算是行礼。
落薇也不在意,挥手示意刘禧带着众人退下了。
乾方殿中没有点灯,宫人将大殿的门闭上,日光被切割为零星散落的碎片,落薇踩着这一地破碎的光华向空荡荡的殿中走去,没有行礼。
走了不到十步,她便听见一声低低的“阿姐”。
宋澜窝在龙椅的软垫上,穿了深色常服,长发挽了个凌乱的髻,他面前的案上堆了许多明黄封皮的奏折,案前则是砸碎的一地青瓷。
落薇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宋澜今日的衣衫放量大了些,丝滑的锦缎在袖口堆了好几层褶皱,落薇放下手中的食盒,十分安静地跪坐下来,将他腕口的衣褶一一抚平,触及最后一层,他的手也覆过来,玉石戒指凉得润泽,有酥麻的颤栗顺着手心绵延一片。
落薇没吭声,反倒是宋澜摩挲着她的手背,犹豫了良久,才开口道:“阿姐,京中……”
他说了这半句话,却不肯往下说了,落薇的目光缓缓从他面上流淌过去,忽地站起身,在龙椅之前跪了下来。
“阿姐,你——”
“子澜,你怀疑我?”
宋澜起身扶她:“阿姐快起来,我怎么会疑你?”
落薇不肯动弹,定定地看着他:“自从歌谣案后,你一次都不曾去瞧过我,当初礼部奏请上太庙,我是为了你的声名考虑,不想竟有这样的事,竟有这样的人,借由这样的歌谣来诛你我之心!当初应礼部之准,是我之过,可若是子澜因此事疑我,今日之后,我不如辞了前堂去,自此再不插手
政事。”()
宋澜见她目光之中隐有泪光,不由得先心软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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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怀恋宋泠之时,她实在是极少哭的。
今日的泪水,却是为他而落。
落薇不肯起身,他干脆随着她跪下去,将人拥在怀中哄道:“阿姐,我是从来不会不信你的。”
落薇抬手搂了他的脖颈,声音似有哽咽:“上太庙时,你把叶御史和常学士留在宫中,难道不是为了我吗?”
宋澜微微松手,便见她落了一滴眼泪下来。
那滴眼泪挂在下颌,将落未落,他看得十分愉悦,甚至不想伸手为她将眼泪擦拭了去,面上却作出千般姿态来,讨怜道:“……阿姐,我本就不是爹爹选定的储君,当年若非有你,早已死在了太师和朝中之人的手里,我心中这样感激你,难道你不知晓么?我只是太怕、太怕了,如果有一日你不要我——”
落薇低道:“你我夫妻四年,难道你还不知我的心意?从那年之后,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二人絮絮一番,互诉衷肠,又落了几滴眼泪下来,好歹才敛了情绪。
宋澜揭了食盒,见是她做的绿豆糕,便笑道:“阿姐还记得。”
落薇在案前坐下,随手翻了一本奏折,温言道:“自然不会忘记的。”
她循例提笔,将桌上他看过、没看过的奏折都重阅了一遍,见有叶亭宴的劄子,掀开一看,却有些诧异:“叶御史上书,请陛下不要迁怒林家旁支?”
宋澜“唔”了一声,不甚在意地答道:“暮春场一事是有些蹊跷,但林召此人横行霸市、肆意欺侮却是不假的,朕本想同诛林氏三族,但亭宴所言有理,为着朝廷声名,依律量刑便是,不必广开连坐。”
落薇眼睫微动,没有吭声。
离开乾方殿时,烟萝抽了一方帕子递过来,落薇接了,还不等将面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便迎面撞上了前来拜见的叶亭宴。
叶亭宴见她情态,眉心微皱,本想问一句,最后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