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再次向皇帝躬身行礼，缓缓退出西暖阁。目送孙督师消失在大殿门口，崇祯皇帝啜了口清茶，悠悠然道：
“国乱思良臣，若杨阁部还在，哪用得上他孙传庭！”
“皇爷所言甚是。”
王承恩眯缝眼睛，笑得像尊弥勒佛：“也是皇爷圣明天纵，有着释迦摩尼般的慈悲心，老天爷才派下来这么多文曲星下来帮咱大明。”
“都是些不中用的！”
朱由检对虚幻缥缈的释迦摩尼不感兴趣，慈悲心更是无从谈起。他自诩为大明中兴之主，登基以来躬行节俭，不近女色，励精图治，虽然大明在他统治下距离覆灭仅仅一步之遥，然而皇帝还是将自己与孝宗皇帝相比。
万历朝首辅朱国桢曾说：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如果朱国桢不介意的话，完全可以在这几位贤主后面，再加上个崇祯皇帝。
朱由检放下茶杯，回忆起孙传庭与杨嗣昌不和的过往，若有所思。
“袁蛮子与孙传庭同科进士，一个生于东南，一个长于西北，本是风流马不相及，却是殊途同归，绝难驾驭。”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恃才傲物也是常见，这些总督巡抚，脾气都大得很。”
“嗯？”朱由检瞥了一眼，王公公立即闭嘴。
“孙督师的家眷，近来可好？”
王承恩明白问的是孙世瑞近况，皇爷近来对此人颇为关注。
“圣明莫如圣天子，臣一直派人盯着呢，孙世瑞一切照旧，还是混吃等死。”
朱由检微微点头：“朕记得，当年他立志科考，有澄清天下之志。孙督师身陷囹圄，三年不曾管教，孙公子便堕落成这样了。”
王承恩附和道：“皇爷为国家惜才，谁说不是呢？”
“今日他去迎接孙督师，好大的排场，前呼后拥，有歌姬有道士，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孙督师当场脸都白了·····”
这位被崇祯皇帝关注的孙公子，于半年前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就变了个人，书也不读了，科考也不顾了，一个人跑回代县，把孙家积累几代的家产低价贱卖给晋商，留下一半家产分给孙氏族人，自己带着剩余的银子跑回京师。
然后住在山西会馆，每日出去厮混，名曰为父伸冤，其实是出去斗鸡走犬，和一群纨绔厮混，出入赌坊青楼，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锦衣卫将这些情报禀告给皇帝时，朱由检被惊得瞠目结舌。放在崇祯初年，圣天子对这样欺男霸女的纨绔，绝不会有一丝姑息，见一个杀一个，然而现在皇帝的精力已经不在这里了。
前些时日，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提议将孙世瑞作为人质，留在京师，遭到王承恩等人反对。
不过现在看来，既然孙公子是这副德行，那就大可不必了。
“皇爷，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
王承恩小心翼翼组织措辞：“今日观之，孙督师好像很不待见孙公子，甚至当众要打他····把这样一个混世魔王放在京城，只怕带坏其他勋贵子弟。”
朱由检呵呵一笑，京城勋贵子弟是什么德行，这群纨绔，还需要带坏吗？
不过既然是混世魔王，还是丢给孙传庭好了。
“护送孙督师入秦的标兵营，都安排好了？”
王承恩连忙回道：“皇爷，早安排好了，几个把总，都是咱们的人，”
朱由检眉头舒展：“两个监军呢？”
“照皇爷的意思，太监监军是奴才底下的心腹，司膳监上来的，叫个东方祝，文臣监军是苏御史。”
“好，这两个人选好。”朱由检难得露出笑容。
王承恩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