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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2 / 4)

,《左传》里有〃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的话。古代注重礼乐,乐的精神是〃和〃,礼的精神是〃节〃。礼乐是贵族生活的手段,也可以说是目的。

他们要定等级,明分际,要有稳固的社会秩序,所以要〃节〃,但是他们要统治,要上统下,所以也要〃和〃。礼以〃节〃为主,可也得跟〃和〃配合着;乐以〃和〃为主,可也得跟〃节〃配合着。节跟和是相反相成的。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可以说所谓〃圣达节〃等等的〃节〃,是从礼乐里引申出来成了行为的标准或做人的标准;而这个节其实也就是传统的〃中道〃。按说〃和〃也是中道,不同的是〃和〃重在合,〃节〃重在分;重在分所以重在不犯不乱,这就带上消极性了。

向来论气节的,大概总从东汉末年的党祸起头。那是所谓处士横议的时代。在野的士人纷纷的批评和攻击宦官们的贪污政治,中心似乎在太学。这些在野的士人虽然没有严密的组织,却已经在联合起来,并且博得了人民的同情。宦官们害怕了,于是乎逮捕拘禁那些领导人。这就是所谓〃党锢〃或〃钩党〃,〃钩〃是〃钩连〃的意思。从这两个名称上可以见出这是一种群众的力量。那时逃亡的党人,家家愿意收容着,所谓〃望门投止〃,也可以见出人民的态度,这种党人,大家尊为气节之士。气是敢作敢为,节是有所不为——有所不为也就是不合作。这敢作敢为是以集体的力量为基础的,跟孟子的〃浩然之气〃与世俗所谓〃义气〃只注重领导者的个人不一样。后来宋朝几千太学生请愿罢免奸臣,以及明朝东林党的攻击宦官,都是集体运动,也都是气节的表现。

但是这种表现里似乎积极的〃气〃更重于消极的〃节〃。

在专制时代的种种社会条件之下,集体的行动是不容易表现的,于是士人的立身处世就偏向了〃节〃这个标准。在朝的要做忠臣。这种忠节或是表现在冒犯君主尊严的直谏上,有时因此牺牲性命;或是表现在不做新朝的官甚至以身殉国上。忠而至于死,那是忠而又烈了。在野的要做清高之士,这种人表示不愿和在朝的人合作,因而游离于现实之外;或者更逃避到山林之中,那就是隐逸之士了。这两种节,忠节与高节,都是个人的消极的表现。忠节至多造就一些失败的英雄,高节更只能造就一些明哲保身的自了汉,甚至于一些虚无主义者。原来气是动的,可以变化。我们常说志气,志是心之所向,可以在四方,可以在千里,志和气是配合着的。节却是静的,不变的;所以要〃守节〃,要不〃失节〃。有时候节甚至于是死的,死的节跟活的现实脱了榫,于是乎自命清高的人结果变了节,冯雪峰先生论到周作人,就是眼前的例子。从统治阶级的立场看,〃忠言逆耳利于行〃,忠臣到底是卫护着这个阶级的,而清高之士消纳了叛逆者,也是有利于这个阶级的。所以宋朝人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原先说的是女人,后来也用来说士人,这正是统治阶级代言人的口气,但是也表示着到了那时代士的个人地位的增高和责任的加重。

〃士〃或称为〃读书人〃,是统治阶级最下层的单位,并非〃帮闲〃。他们的利害跟君相是共同的,在朝固然如此,在野也未尝不如此。固然在野的处士可以不受君臣名分的束缚,可以〃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但是他们得吃饭,这饭恐怕还得靠农民耕给他们吃,而这些农民大概是属于他们做官的祖宗的遗产的。〃躬耕〃往往是一句门面话,就是偶然有个把真正躬耕的如陶渊明,精神上或意识形态上也还是在负着天下兴亡之责的士,陶的《述酒》等诗就是证据。可见处士虽然有时横议,那只是自家人吵嘴闹架,他们生活的基础一般的主要的还是在农民的劳动上,跟君主与在朝的大夫并无两样,而一般的主要的意识形态,彼此也是一致的。

然而士终于变质了,这可以说是到了民国时代才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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