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岁的时候,离开了我的老家川州,到了一个陌生的大城市和我爸一起生活。尽管外面的天更宽,地更阔,世界更广大,可我对家乡的想念却日益增加,我像是每个城市的访客,虽然带着新奇和惊喜,心却总不能踏实,安静。我频繁的给三妮四妮给小芸给阳阳写信,写我无处不在的想念,收到她们的回信是我最大的快乐,我常常在夜的深处,沿着书信的这头走到那头,我的故乡便尽在眼前: “我爸带着大姐二姐在城里大柳树商场那儿开了一间小吃店,炸油条做豆腐脑,还卖油炸糕,买卖可红火了,吃饭的人都排着队呢,他们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才能歇会儿,我和三妮锁柱一有空儿就去帮忙,我现在也学会和面和生豆子了,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四妮写道。 我点点头:你炸的油条一定又大又脆,你点的豆腐脑肯定又香又稠,我指定一口气能吃五根。 “咱们村里所有的井都‘现代化’了,现在挑水可省事了,再不用像从前那样吊水桶了,都变成了压水井,压水井你肯定知道吧——你们大城市保准有。这些都是后院我二大爷改造的,二大爷好像好些了,不再东游西逛了,他成了咱们村里的维修员,路不平修路,墙塌了垒墙,看哪里不顺眼就整哪里,谁都拦不住。但是,他又变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开始迷恋上捡破烂了,什么什么都捡回家,他家偌大的院子堆的像垃圾场一样,把我三奶奶和我三娘愁的唉声叹气,二大爷还是不说一句话,有一天,我在村口遇见他: ‘二大爷。’我叫。 他站下,看了我半天,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走了。他背着大大的一捆塑料管麻布头和铁丝,也不知道从哪捡来的,他的背影孤独又倔强。”三妮写道。 三妮,我呆的城市没有井,都是自来水,一拧水龙头,水就哗哗的流出来,冬天夏天不间断,别提多痛快了;我们这里做饭也不用拉风匣烧柴火了,用煤气罐,又干净又方便,要是咱们村子也变成这样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姥姥我大妗子再不用一生火就呛得直咳嗽了,烟也不会窜的满屋子都是了,咱们也不会黑漆寥光的了。是吗,秀启我二舅又变成那样了,等你下次再见到他时,就说我问他好,等我回去,咱们一起去看他。 “你五大爷把火车站前的国营旅馆给包了下来,南来北往的客人可多了,都是来咱这拉煤的运木材的,我们现在都住在旅馆里,那都忙不过来呢,等我攒够钱了就去找你,我也要出去见见世面,你说外头那么先进,我都想象不出来。”小芸写道:“我现在已经彻底好了,你就放心吧,但就是喜欢喝点小酒,一天不喝心里就空得慌,你五大爷你五娘再加上大哥,他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喝不过我,你可别笑话我啊,到时候你还得给我准备酒。”小芸在信上画了几个可爱的笑脸:“八叔搬回西街了,帮着爷爷照顾奶奶,奶奶还那样,今年都躺了快八年了,没好也没坏,你说,多亏了爷爷,咱爷爷多了不起啊。” 是啊,我爷爷真了不起啊,我想。他能够承担住平凡日子里所有的琐碎和杂乱,毫不抱怨,一如既往的对待生活对待我奶奶,单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们敬佩。 “六月姐,七巧节快到了,你回来看看吧,现在不是放暑假吗?姨姥姥又叫咱们去她家呢。你还记得每年的七巧节吗?咱们聚在一起多高兴啊,你快回来吧。”阳阳这样写道。 记得,我回答。我怎么会忘记,往年的七夕这一天,我姨姥姥总是邀请我们这些孩子去她家,她一定会给我们做一大桌香喷喷的饭菜,吃饱喝足后,我们就端几盆水放到葡萄架下,这时的葡萄架底下,我姨姥姥已经摆好了花生瓜子糖果点心,让我们边吃边等——在我的老家,据说只有七月初七这天晚上,只有在葡萄架下透过盆里的水,才可以看到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那一晚我们总是无比激动,两眼盯住水盆一眨不眨,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了那千载难逢的一幕。我们等啊盼啊,盼啊等啊,从月上柳梢头直到月下西桥后,遗憾的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