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舅捻着他米黄色的手串说: 那一天,我和后院秀启你二舅在黄仗子大庙里躲雨,我们那天是去公社办事回来,走到大庙那儿下起的雨。那雨下的别提多大了,没一会儿地上就汪起了一片,我和你二舅进了大庙,刚站稳脚步,就听见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一会儿响一会儿,犹犹豫豫的。开始,我和你二舅还以为又来了两个躲雨的人呢,几分钟过后,悄默声儿的进来的是两只黄鼠狼。你们不知道,黄鼠狼那东西鬼着呢,轻易不到人跟前儿,平日里白天见到人,它们也是呲溜一下就跑了,就是晚间它们到家里偷鸡摸鸭,也是加着十二分的小心,稍有点动静,就窜的无影无踪。不知道这大天白日的,那东西咋还进了屋——横是雨下得忒大了,它们也要避避。 那两只黄鼠狼比一般的都大,个头大,胆子也大,不然知道屋里头有人,咋还能进来呢?那两只黄鼠狼进来后,先是瞅了我们一眼,眼睛咕噜咕噜的贼亮,然后溜着墙根儿走到另一边去了,是的,是走,像人一样站立的走着。我和你二舅相互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要说怕,也是有点,这荒郊野外大雨泡天的,遇上这么个邪性事儿,那不得哆嗦一下嘛,你说,哪有黄鼠狼不怕人的道理?要说不怕,也不准确,反正胆儿虚的,黄鼠狼我们见的多了,那时候山上地里河套旁都有它们的踪影,晨起黄昏晃常就能见到,淘气时,我们还会把它们撵的可处乱逃,只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彼此接近,我们还头一次遇上。 庙里静极了,除了我们咚咚的心跳声,只有哗哗的雨声和那两只黄鼠狼发出的吱吱的叫声,它们好像在说着什么,我和你二舅不时的探过头去——我们也得提防着点。那两只黄鼠狼站在旮旯,面对着面,一只扶着另一只,不停的鼓捣什么,天阴的厉害,光线实在是暗,我们也看不大清楚。过了一会儿,一只黄鼠狼竟然朝我们走了过来,我和你二舅吓得倒退了两步,我们手里没有家伙式儿,不知道它要干啥。 那只黄鼠狼走到我们面前,两只前爪搭在一起,拱了拱爪,然后小心的拽着我们的裤腿,指着里面的那一只,嘴里吱吱吱的叫着,我们就明白了,我和你二舅跟它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用来套兔子套野鸡的铁夹子,夹到了另一只黄鼠狼的前爪上——准是刚才风大雨又急,它们慌忙中踩到的,黄鼠狼多机灵啊,要搁平时,它们断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夹子扣得太紧了,把黄鼠狼的爪子都夹出了血,夹子上面有个卡扣,夹住东西以后就变成了死扣,它们到底不如人类聪明,解不开了。我和你二舅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夹子取下来,不知道谁做的,真叫一个结实。取下夹子后,我又拿出我的小手巾,把黄鼠狼的爪子给绑上,它们朝着我俩连连作揖,没多会儿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我和你二舅走了。 过了两周,你姥姥早起出来一看,咱家门口放着两只野鸡,还有我那条小手巾。晌午你二舅来家说,他家也收到了两只野鸡。 是吗,它们来报恩了? 是吧。 黄仗子大庙离咱家挺远呢,它们都能找到? 要说黄鼠狼能成精呢。 真神奇。后来我问秀启我二舅:二舅,当时你害怕了吗? 秀启我二舅说:不怕,那时候不知道啥叫害怕。喜欢静静的葡萄架()静静的葡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