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岳家沟公社的会计,确实和我姨姥姥沾亲带故,他叫岳群山,和岳环山是一个爷爷的孙子,他管岳环山叫堂哥,要论起来,他还是我姨姥姥的叔公公。不过,这个叔公公在我姨姥姥面前,可没有一点做长辈的模样,既不端着也不拿着,既不威严也没架子,反而嬉笑自如,他和我姨姥姥像兄妹,更像是朋友。也难怪,岳群山以前常帮岳环山打理铺面,因此也时常出入我姨姥姥家,和我姨姥姥很熟,他们的熟,不仅仅是因为粘亲还带故,他们俩个还是岳家沟文艺大队的台柱子。那个年代,但凡年节或者有个文艺汇演,他们就会在一起编舞,一起排练,一起演戏....我姨姥姥扮演白蛇,岳群山就演许仙,我姨姥姥扮演七仙女,岳群山就演董永,我姨姥姥要是扮祝英台,那岳群山一定是梁山伯,台上台下,俩人珠联璧合,眼目含波,把那一对对璧人演的惟妙惟肖,尤其是我姨姥姥,那叫一个风流,眼睛会说话,腰身会舞蹈,抬头是喜悦,低头生娇俏,她仿佛是从画上飘下来的一样妩媚多娇,仙气飘飘,看的直叫人陶醉,再看看岳群山,台前幕后戏里戏外,总把那情深深火辣辣的眼光,片刻不停的扑到我姨姥姥身上,那热烈如同八月里的太阳,烤的人无处躲藏,烤的旁人都跟着眼跳心慌...人们看节目,更看我姨姥姥和岳群山... 除了演戏,俩人还一起扭秧歌,踩高跷,说也奇怪,他俩好像天生就比别人多长着文艺细胞,看啥会啥,演啥像啥,不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都被他们演绎的入木三分,尤其是踩高跷,简直可以说是我姨姥姥和岳群山最拿手的一项绝活。要说起踩高跷来,那个年代会的人可真不少,但没有人的技艺比他们俩要高要强,用我姥姥的话说: “他俩那高跷踩得才好呢,走起路来像流水,扭起腰来像蝴蝶,跳起腿来像蚂蚱,要是翻起跟头来就跟个小蜻蜓似的,又轻盈又灵巧,看的人不错眼珠儿。”我姥姥每每说起这些时,眼睛里总是流露出满满的宠爱。 “可不是!她踩得高跷咋那么好呢,你说是扑跌,是劈叉,是跳高桌,还是叠罗汉和翻滚倒立,但凡咱们能说上来的,没有难倒他们俩的,哎呦,你想不到的动作他俩都能耍出花样来,叫人宾服的不行不行的。”我三姥姥也时常这样说。 “你姨姥姥踩在高跷上,就像一只蝴蝶立在了花瓣上,呼扇呼扇的,把人的心都呼扇酥了,甭管那高跷是高是矮,是粗还是细,都难不住她,她舞的那个好啊,我记得有两回歇着时,遇上了那不长眼的男子冲过来,抱起你姨姥姥来就跑,唬的人群嗷嗷大叫...”我二姥姥说。 “可不是!吓了咱们一大跳,吓得她那脸儿焦黄焦黄的。” “回回都是岳群山反应的快,都是他先追出去....” “要说呢,岳群山对她是真好,她在哪儿,他的眼光和身影就在哪儿,片刻不离,恐怕她有点儿闪失。”我三姥姥说。 “说的是啊!岳群山是真心稀罕她,他们两个那也是真般配。唉!可惜了...” “要不是碍着有岳环山这一层关系,说不准他们两个真能走到一起。”我二姥姥说。 “嗯,是命,这都是命。” “人人都夸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可是啊,事不如人愿。” “啊?是吗?我姨姥姥和岳环山的堂弟还曾经有过一段感情?”我听了激动不已。那一回,我和我姥姥我三姥姥到我二姥姥家去串门,西河套旁的路上响起了锣鼓声,我二姥姥说待会有秧歌队的要路过,于是她们老姐仨说起了秧歌,说起了从前,说起了我姨姥姥和岳群山,我才对我姨姥姥和她们的过去有了更多的认识。以前年轻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站在她们的角度上想过她们的生活,她们的想法和她们的人生,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能理解她们,越来越想了解她们,也越来越想知道她们那些曾经的岁月和岁月里那些曾经的故事,尤其是对我姨姥姥,无论什么时候想到她,我都希望我姨姥姥年轻时能有一个伴侣,能过着有人疼有人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