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用手捞去,剩下的沉底,搅和搅和便成墨了。找几个空酒瓶子装好,每天练字时摇摇,再倒一些到小碗里,当天够用就行了。这自制的墨别的还好,就是味道不够环保,不仅没有所谓的墨香,烟灰在水中沤,越沤越臭,每天练字,瓶子一开便臭气冲天;熏得我要把鼻子捏成三角板了。联想到咸菜不腐的原理,每瓶捏一撮盐进去,搅和一下,盖好,以为这下必万事大吉。数日后打开,加倍臭,这才深刻地意识到制墨和腌咸菜到底是两回事。无奈,面对这场没有销烟的化武袭击;我只好以战士的精神视死如归,好在我这味觉器官田头场边,长期在牛屁股周围陶冶情操,很快也就适应了这新的气象环境。
前面提到,我练的是一种扁状的字;开头并不知道是什么体;练到半年了;才知道叫隶书。有个要好的同学,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了一本正宗隶书字贴。正是从这本正宗字贴中,我知道了正草隶篆这些简单的知识。一两年后,已经不满足一本字贴,我就给在浙江当老师的姑父写信,他从杭州给我寄来了两本新版字贴,好象是《曹全碑》和《张迁碑》。再后来,我在汉中的褒河口念书,常坐在山上朝河中出神,虽然褒斜道早已不见踪影,“滚雪”和“石门颂”也移进了汉中博物馆。但是我还是去看了“滚雪”,看了被誉为隶书*国之瑰宝的“石门颂”。我练大字,实际上也就到此为止了,其“水平”不超过报纸上的那种现代标准隶书,对于书法二字,怕是连浅尝辄止都够不上。但这段经历在我的身体里还是起一点化学反映,就是此后,特喜欢看那些古朴古香的古字,比如甲骨文,大小篆书等,越古拙越喜欢。并不懂,看画一般,视觉上舒服罢了。
欣慰的是,写字于我虽是雕虫小技,后来还是派上了用场,为自己的人生,为社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一是逢到过年,写春联送给亲朋好友,化钱虽少,却达到了显示“才华”和加深感情的双重目的。二是给大队刷标语。那时政治挂帅,刷标语的工作量很大。队干部知道我会写字,就经常把刷标语的任务交给我。计划生育方面的,全民皆兵方面的,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方面的,旱改水方面的,学十二大方面的,等等,政治上风起云涌,每一阵风括过来,我都要提着石灰桶,用排刷认认真真地污辱一遍村里那些土做的墙壁。我只会写点隶书,并不适宜刷标语,我就买了一本写美术字的书,边学边刷,好在汉字的间架结构是相通的,黑体字宋体字新魏体等一写就会,而且并不无耻地说一句,写得还有点漂亮。到我参军前夕,村里所有的墙壁,已经找不到没被我*过的净土了。我是高中毕业后第二年入伍的,入伍前后,我均是黑板报的主编兼主抄。高中时出黑板报,使我有了不学数理化的合适借口,使我在最应该苦学的时候得以幸福地休闲着。入了四肢发达的军营,出黑板差不多约等于出类拔萃,我这团草包又披上了文化的外衣。可见,会写两个大俗字给我带来了多么大的舒服,回想起来,真应该好好谢谢那些《红旗》,以及那个一直竖在我记忆中雄壮的大烟囱。
杂烩
又剩我和女儿在家了。快近中午,女儿捂着肚子走到我身后,很夸张很痛苦的样子:“爸爸,如果早上只吃两块饼干加小半碗辣汤,肚子就会很饿吗?”
“你以为你是小神仙啊?”我说,坐在电脑前继续敲打键盘。“再坚持一会,我去买菜,家里没菜了。”
“爸爸,不要去买了,你做杂烩吃吧!”
做杂烩是我的绝活,我巴不得女儿说这句话呢。但嘴上却还在卖关子撑劲:“你妈妈知道了会骂我的,说我太懒,瞎凑合不让你吃好。”
“爸爸,你做杂烩就是让我吃好呢,我不与妈妈说就是了,骗你小狗!”
于是,我不再撑劲,踌躇满志地走进厨房。而女儿,则尾巴似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