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晚音想要示意他觀察效果再酌情加量,一開口,卻只發出氣音。
蕭添采含淚道:「娘娘放心。」
庾晚音點了點頭,掙扎著握住夏侯澹的手。
遠處,暗衛驚慌失措地奔來:「娘娘!啞女咬破藏在口中的蠟丸,自盡了……」
庾晚音反應平靜。方才跟啞女對話時,她就猜到結局多半是一換一。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能救一個也是好的。
她不再理會暗衛,轉頭專心致志地望著枕邊人,試圖牢牢記住他的眉眼。
夏侯澹的視力和神思都模糊了,弄不清她做了什麼,只當自己此刻是迴光返照,抓緊時間交代她:「好好的。」
庾晚音微弱地笑道:「嗯。」
「親一個?」
「好……」
黑暗籠罩下來。
風吹不絕,帶來第一縷早春的氣息。
第64章
一年後。
天牢。
暗室依舊逼仄而潮濕,只有一線微弱的光從鐵欄縫隙漏入,照出牆角畸形的人影。
夏侯泊靠坐在牆邊閉目養神——他也只能坐著——皸裂滲血的嘴唇翕動,低聲念叨著什麼。若有人湊到極近處聽,就會發現他不過是在不斷計數。
沒有日夜,也不聞聲響,只有沉默的守衛偶爾送來泔水般的食物。夏侯泊只能靠著計數大致估算時間,使自己不至於陷落於虛無的漩渦,失去最後的理智。
但今天註定是個特殊日子。
腳步聲接近鐵欄,有人放下了吃食,接著卻沒有馬上離去。
幾秒後,持續了一年的死寂忽然被打破了:「殿下。」
夏侯泊停滯了數秒才遲緩地偏過頭去。
來人哽咽著又喚了一聲,這回夏侯泊分辨出了他的聲音,是個昔日部下。
夏侯泊:「……你是如何進來的?」
「屬下無能,屬下該死!」那老部下二話不說先磕了個頭,「這裡的守衛油鹽不進,屬下等了一整年,終於趁著外頭大亂、人心動搖,才托人打點,得以混進來見到殿下。但他們只讓屬下說兩句話,就要來趕人了……」
夏侯泊只捕捉關鍵詞:「外頭大亂?」
老部下:「是。去年都城之亂前殿下留下的囑咐,屬下牢記在心,後來幾番輾轉,籠絡到了太子,設計引庾後去弒君。」
「成了麼?」
「出了些岔子,夏侯澹雖然身死,可恨那庾後卻僥倖留得一命,還效法呂武執掌了大權!不過蒼天有眼啊,一介婦人哪會治國,去年旱災一鬧,舉國大亂。」
「旱災?」夏侯泊眼皮一跳,依稀想起了曾經的那個夢。
老部下:「田間顆粒無收,餓殍不計其數。都說是因為妖后弄權,引來天怒。如今四處有人起義造反,那庾後的好日子很快就到頭啦。」
他老淚縱橫道:「屬下正在聯繫殿下的舊部,想從中推波助瀾,待庾後被推翻,便趁亂營救殿下。」
數道腳步聲。守衛來趕人了。
那老部下壓低聲音,慌張地留下一句:「還請殿下多加保重,至多再忍上一年半載,便是東山再起之日……」
他走了。
暗室內又恢復了死寂,連那似有若無的計數聲都遲遲沒有再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傳出一聲悶笑。
無人進來呵斥囚犯,他便自顧自地笑個不停,逐漸演變成癲狂的大笑。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守衛們面無表情地聽著動靜,目中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嘲諷之色。
都城郊外。
春光淡盪,萬物生發。平日裡空曠的郊原上,今日卻車馬喧闐,仕女遊人盛裝打扮行走在和煦陽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