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说到几分几寸,甚至上位者的表情语气。都大有讲究。有时候,连“路上安不安静”、“身子骨儿好不好”这一类套话,什么时候说,怎么说,都要斟酌。因为出入之间,外界会反复解读。从中窥伺:陛见的大臣,是“帘眷”正隆。还是圣宠已衰?
慈安本就讷于言辞,对这个差事。真是深以为苦。有时候,例牌的套话讲完了,搜肠刮肚也不晓得再说些什么好,未免冷场难堪,只好把说过的话,略加改头换面,再说一遍,结果变成了一番车轱辘话。
弄得陛见的大臣莫名其妙,还以为母后皇太后纶音反复,自有深意焉。
如果仅仅是讲讲套话,也还好说。可有的时候,是要母后皇太后“指示机宜”的。有的大臣,不知里就,还会主动“请训”——这可简直要了慈安的命了!
慈安听翁同龢讲过《治平宝鉴》,晓得“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这治国理政,自己说到底是不懂的,哪里敢胡乱“指示机宜”?沉默半响,憋出一句话:“总要真除情面,认真公事。”…
“真除情面,认真公事”,呃,并没有错,可是……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么?
每日逃不掉的“听政”,成了慈安最为头疼的事情。
精神上的巨大压力,使她饮食无味,夜不能寐,不到半个月,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儿。
大约六、七天前开始,慈安就天天在心里边念叨着: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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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的脑袋瓜不够灵光,但她有着女人与生俱来的直觉,从恭王进入养心殿东暖阁开始,她就感觉气氛不对。等到最后一名军机大臣许庚身也进了门,慈安确定: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五位军机大臣,脸色虽然不完全一样,但都非常凝重,有的人,比如宝洌В�蛑笨梢杂谩疤�唷崩葱稳荨�
慈安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自己能够应付的过来吗?
恭王手里,还是例牌捧着一叠奏折,但慈安的视线,却落在文祥抱着的一大卷纸上——那是什么?
请过安,行过礼,恭王将奏折轻轻地放到御案上,后退一步,涩声说道:“启禀母后皇太后,臣等奉职无状,北京城里,出了一件……大案。”
果然出事了!
慈安的声音微微发颤,说道:“六爷,是什么事情啊?——你可别吓我!”
恭王微微一愕,说了句“臣言语莽撞,请太后恕罪”,然后转头,低声对文祥说道:“博川,你给母后皇太后回吧。”
“是。”
文祥应了一声,挪动身体,向前跪了一步,“越次而出”,手里依然抱着那一大卷纸。
“回太后,今儿刚交子正的时候,轩军和步军统领衙门联手,在城西北的桦皮厂胡同,拿住了一伙子贼人。”
“轩……军?”
“是的。”
文祥非常肯定地答了一声,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其时,贼人正在粘贴两份无头揭帖,上面的话……狂悖已极,大逆不道。”
慈安的视线又落到了文祥手中的那一大卷纸上,说道:“无头揭帖?就是……你拿着的这个吗?”
有些事儿,母后皇太后的感觉还是很敏锐滴。
“是,正是此物。”
不过,文祥并没有马上将揭帖进呈御览,而是继续说道:“轩军办案人员,拿住贼人之后,即刻往天津拍发了电报。关卓凡很快回电,他的意思是,不敢壅于上闻,要军机处今儿一早,就将此案奏禀母后皇太后。”
慈安皱起眉头,说道:“揭帖上面,说到了……关卓凡?
嗯,哪个家伙说母后皇太后“脑袋瓜不大灵光”的?这位姐姐其实聪明的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