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不是别人,竟是许久未见的顾长东。
他穿一身月白锦袍,腰佩白玉带,这样的冠履环佩,对于一个出门寻欢作乐的贵公子来说,似乎过于素净了些。
我见是他,喝茶听戏的兴致立时便减了三分,勉强客气的打一声招呼:“顾公子百忙之中还偷闲来听戏,真是好兴致。”
顾长东招来茶博士添水,淡淡道:“比不得姑娘日日清闲。”
我知道他因为搭船的事,一直轻贱于我,听他这一声话中带刺的‘姑娘’,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虞,知他乃是嘲讽我无名无分住进齐王府邀宠。
当即忍不住放下茶杯,讥讽回去道:“顾公子今日口口声声的喊我姑娘,难保明日要叫我一声娘娘。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了。”
他不接话,神情反而更加怡然。
许久,才听他略带讽刺道:“本也算个美人,可惜给脸上这一道伤疤破了相。”
闻言,我下意识的伸手覆上左脸,用指腹去摩挲那凹凸不平的疤面。
心中亦颇觉惋惜,却还是逞强道:“王爷曾说我笑的好看,可我却不常笑,想来多亏了这道疤扯起了嘴角,因而总像是在笑,才得尽王爷宠爱。”
顾长东似乎没想到我会厚颜无耻地对答如流,忍却破天荒的没有讽刺回来,反而是服软一般笑叹:“姑娘这份自信真叫人无所适从。”
话虽客气,然而那份波澜不兴的神气,却似乎在说,凭你一个疤面鬼煞,也敢这样痴心妄想?
可他毕竟没有这么道出来,反而继续客气地说:“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就连齐王妃都看清时务,姑娘还是好好为自己的将来做谋算吧。”
我听他提到楚怜,心里泛起一阵嫌恶。
楚怜原本也算是世家之女,只是早年,我父皇将她指婚给朝中一位将军。那位将军多年镇守边疆,楚莲还是他堂弟代娶进门的。而该她命苦,那位将军同年便在关外染上瘟疫暴亡,楚怜自出嫁以来,连自己夫君的一面都没见过,就做了寡妇。
传说她去庙里烧香拜神,遇到了李翎。李翎爱其容貌举止,不顾礼法将她娶进王府,没过几年,竟立她为正妃。
这件事一直都是我一块心病,楚怜此人,是皇家羞于启齿的一块诟病。忽而想起回到齐王府后,我并未见到过楚怜,不由带着点疑惑问顾长东:“齐王妃又怎么了?”
顾长东端起茶盏,闲闲用杯盖拨了拨漂浮着的茶叶,随之竟低头一笑,放下杯盏道:“皇上新娶了一位淑妃娘娘。”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似欲言又止,可我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当日在云华宫,我似乎也听太监提过这么一位淑妃娘娘,不过只言片语,却足以察觉出李谦对她的宠爱。
再一细想,自我出狱,被送回齐王府,似乎再也没有听过楚怜的消息。
前因后果一对照,我脑中嗡的一声。楚怜本来就是寡妇,为图富贵,不顾名节再嫁。
这样一个人,难保见李翎失势,又做了其他打算。
正想细问,顾长东却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戏开锣了,好好听着。”
我转头看台上,旦角一身妆扮像是要唱穆柯寨。
这小旦虽不是名角儿,唱腔却颇有几分韵味,一出挂帅唱完,台下喝彩声不绝于耳。我也忍不住跟着叫了两声好,再看顾长东,曲终还见他击节赞叹戏文,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藩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当百万兵!
我见此冷笑,看不出顾长东平常总摆出一副世家公子不齿伶人戏子的假正经模样,竟也有这样纨绔的一面
听完这段,他难得平和的同我说一句:“这出戏我百听不倦,每逢有新生老旦要开唱穆柯寨,我必定要来听。日子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