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他才驟然意識到,他對她,哪只是動情了這麼簡單。
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早就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個人。
雪越下越大,很快地上就落了薄薄一層,且有越來越厚的趨勢。
此刻的宛城也在下雪。
沈纖纖跟隨昌平侯夫婦到宛城已有二十多天。
那日在安陽城外,她假意答允,準備待他們放鬆警惕後,伺機離開。
可惜這一路上機會並不好找。
白天一路同行,夜裡投宿在同一家客棧。想甩脫,哪會容易?
尤其是昌平侯警惕心極強。
沈纖纖只得先耐著性子,靜待時機。
昌平侯夫婦認定了她就是他們自幼走失的女兒,噓寒問暖,關懷異常。
棲霞郡主每到一家客棧,就親自下廚,做了各種菜餚,要她品嘗。
面對他們夫妻的關懷,沈纖纖更多的是感到不適。
「你們不用這般對我,像以前那樣就行。」
棲霞郡主眼圈一紅,心裡針扎一樣難受。她不知道該怎樣與新找到的女兒親近,但她很清楚:像以前那樣是萬萬不行的。
先時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這是自己親生女兒,又怎能那樣對她?
棲霞郡主恨不得將這十幾年落下的全都補給女兒 ,卻不知究竟該怎麼做。
猶豫了一下,她輕聲問:「那你想吃什麼?想要什麼?我給你做?」
沈纖纖壓下心中的煩悶:「都不用。我不用你為我做什麼,像以前那樣不管我就挺好的。」
棲霞郡主還要說話,被丈夫輕輕扯了一下袖子,她只得噤聲不語。
晚間無人時,昌平侯安慰妻子:「這種事情急不得,須得慢慢來。十六年呢,哪是一朝一夕就能親近起來的?」
何況身份未明時,雙方相處還不太愉快。
棲霞郡主掩面而泣:「我是怕她記恨,一輩子都不認我。」
昌平侯輕輕拍一拍妻子的手背:「不會不會,肯定不會。慢慢來,慢慢來。你看她現在不是願意隨我們去宛城了嗎?又不是真的鐵石心腸,咱們真心實意對她,時間久了,自會好起來的。」
庭萱一直試圖離開的事情,他並沒有告訴妻子知曉。
——多說無益,只是徒惹愁緒罷了。
棲霞郡主點一點頭,勉強整理了心情。
可能是這番談話起了些作用,後面的行程中,棲霞郡主不似最初那般殷切討好。
沈纖纖略鬆一口氣。
不過棲霞郡主依然十分上心。
沈纖纖心下瞭然,這個有可能是自己生母的女子。對待討厭和在意的人,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意識到這一點的她,心情格外複雜。
昌平侯家在宛城,多年來一直長住京中。他的父母以及胞弟傅家二爺相繼亡故之後,宛城傅家就冷清下來。
此次昌平侯夫婦說是回老家探親,其實主要是為了掃墓以及回歸故里。
京中繁華,但人上了年紀,難免思鄉。
昌平侯陪著棲霞郡主在京城過了大半輩子,到老了,夫妻一合計,回宛城老家也未嘗不可。
他身上又無要職,只有虛銜,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只是沒想到,途經安陽時,他們竟遇見了尚在人間的庭萱。
傅家老宅留有不少看守的僕人,提前得知主子要回來,早早地將府里內外打掃清理一番。
「萱兒,你看看,這麼多院子,你想住哪一個?」
棲霞郡主原本想直接指定,就讓她住自己院子隔壁,到底還是忍住了,臨時讓她自行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