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声赞叹,“这娃儿不是个凡人!你听听,‘只待狂风起,挥剑斩鼋龟’。大志向,大气度呀!”
姜珍儿听得懵懵冬冬:“不是凡人,还能是神仙?”
姜佐才一脸神秘:“怕就是个星宿下凡,能干大事的!天机不可泄漏,不要跟旁人提起。得好好看待他!”
姜珍儿一向以为弟弟是大学问,连忙请教:“你说,你说!”
“他想做啥,就随着他。张家祖坟上冒青烟,出了个文曲星张謇,说不定还会出个武曲星,兆头就应在宝成身上了!”
姜珍儿惶惶悚悚,点头不迭。
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张宝成为自己选下的却是一条人所不齿的路:当兵去!
国民党保安四旅少校营长吴祥英及时出现在张宝成面前。
吴营长是泰兴人,三十四五岁,长得白白胖胖。这位梅兰芳的同乡同样精于“西皮”、“二黄”,且专唱青衣,一折《玉堂春》唱得回肠荡气婉若莺啼。张宝成后来听说吴祥英能够当上营长也就是靠了这副以假乱真破竹裂帛的尖嗓子。
那是个天高气朗白云走马的傍晚,身穿团花锦袍罩宝蓝绸褂的吴祥英带着他的小老婆和两个马弁走进了张家小客栈,进门就亮出嗓子唱了个礼:“店家,发呀财!可有单间客房?”
小客栈并无单间,只三间大客房架着十来张铺位。然姜珍儿很有眼力,眼线儿几吊之下马上断定这是个花钱不心疼的主儿,于是扭着腰肢迎上前去:“呦,先生发财!这位小妹妹怕是您太太吧?多齐整,多漂亮,怕不是七仙女下了凡尘才怪哩!——请,请,里屋坐!陈妈——打净面热水!”
马弁四周看一圈,问:“老板娘,倒是有好客房没有?”
“放心,放心!你们尊贵客人,我还能不给个好安置!”姜珍儿满脸堆笑,搀着吴太太往里走,“要是不嫌弃,您俩口子就睡我儿子的床!——宝成,宝成!”
张宝成懒洋洋地走出来。
“呶,这是我儿子,也是念书人哩,读过南通师范的!”
“哦?”吴祥英饶有兴趣地打量张宝成,“多大了?”
“虚岁十七了。”
“唔,唔,不错,扮相英俊!”吴祥英抓过他的手看了看,点头说,“手也不错,十指修长。要是唱个小生——王金龙、张君瑞,登台就是满堂彩!”
张宝成觉得好笑,也打量客人:“先生,你是唱戏的?”
“胡说!”一个马弁喝道,“这是我们吴营长!”
营长?张宝成眨巴着眼。他知道营长是个管着三四百个兵的长官。他也知道辛亥革命就是几个营长在武昌城先起的事。
“长官,坐!”张宝成又是端凳又是递茶,“我给您打壶好酒去!”
姜珍儿好奇怪:今日子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
“好,好,”吴营长赞不绝口,“这孩子,机灵!”
“可不,比你这两个呆头呆脑的兵强多了!”吴太太也露出一口贝齿,夸,“老板娘,有这么个娃儿,你的福气呦!”
一顿晚饭,娘儿俩把吴营长和营长太太服侍得舒舒坦坦。张宝成还往两个马弁手里各塞了一包“哈德门”香烟。两个兵喜笑颜开,连声称赞张宝成知书识理。闲聊三五句就把家底子晾了:吴太太叫李惠花,二十五岁,是石河镇李家酒馆李老板的二女儿,在南通城欧阳予倩的伶工学社学过唱戏。前几天她弟弟成亲,俩口子回石河镇吃喜酒住了几晚上。
“我本想多呆个两天,等着坐汽车,可他急着要回营。”吴太太抱怨,“这一路,坐的木轮车,吱吱嘎嘎格登格登,把全身的骨头都颠散了!”
“可不是!细皮嫩肉的,真亏你受得这份罪!”姜珍儿深表同情,又劝,“那就在这儿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