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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1 / 4)

谨以此书

献给我敬爱的父老乡亲

以及这片我深深眷恋的土地

——题记

第 一 章

(一)

“民国十九年……”

民国十九年——也就是公元1930年,在南通东乡父老的记忆里,色彩斑斓而绚丽!

民国十九年,在我的父辈们的回忆里,如火如荼如雷如电,一片喧哗和呐喊,一片混乱和骚动,一片血雨和腥风。

民国十九年,隶属于南通州的那片江海大地四处闹起了“红匪”共产党。白天满地里敲锣鼓,黑夜满地里烧火把。赤卫队、游击组、醒农会、红旗团……祖祖辈辈逆来顺受放屁不响的佃户长工走私贩盐赶海挑鲜的穷汉子们扬眉吐气的日子到来了!老王八带甲鱼,大黑鱼带青鱼,成批成批地站到了镰刀铁锤的旗帜下,咬破手指盖罗印,撑饱肚皮斗阎王,搅它个江水倒流海翻腾,闹它个狼山菩萨脸朝北,哗哗哗,旗帜飘;轰隆隆,炸官衙;呜哩呜哩拉,喇叭声声高……

这当然属于我的想像。半个多世纪后的那个金秋,为纪念红十四军起义六十周年,我曾参加过南通党史办公室组织的采访记录和资料搜集工作。从革命先辈们的回忆里,从老头老太太们的陈述里,我能够描述当年的江海大地是怎样的一片云翻雾涌轰轰烈烈。谁也不能指望我们的农民无产者如何有理想有目标有纪律有秩序。这世道不合理,这天下不太平,官老爷不清正,有钱人没良心,有共产党来领头,那就闹它个天翻地覆菩萨滚灯!人们扛起扁担铁叉,拿起长矛铡刀,涌入集镇商铺,扒开粮仓粮囤,抢他娘的钱,分他娘的粮,放他娘的火,烧他娘的房!土地大还家,鱼肉归肚肠!童养媳妇打公婆,扒灰佬儿绞裤裆……如皋石磨庄一位老奶奶努着没牙的嘴神往无限地告诉我:“哎——啧啧啧啧,民国十九年,热闹哇,热闹!妇女会,喊口号:不要恶丈夫,欢迎野男人!嗬嗬,不裹脚了,不纺纱,不怕公婆。早上吃蛋茶,晚上喝老酒……咳,好热闹哇,热闹!”老奶奶边说边咂嘴,一声声赞叹里饱含了鲜艳的怀恋和向往。

江海大地的民风古来就刁悍。这并非我的独见,而有其历史渊源和传承。

元朝时,统治者曾把这片濒江临海的土地作为囚徒充军发配的放逐地。把囚徒放逐到这一带当然不会是让他们看风景吃闲饭,用现时的话说得“劳动改造”。干的什么活儿?砍芦苇割海蒿,砌泥灶烧盐卤。南黄海的海水含盐量虽不高,但却有特色,史书记载:金(沙)吕(四)场盐色白味鲜,是为淮盐之冠。

洪武初年,张士诚和朱元璋争夺天下,结果兵败高邮自杀身亡;其麾下十余万弟兄流落到这里,因江海阻碍再也无法逃窜,只得放下刀枪各自谋生了,或垦荒种粮,或捞鱼摸虾,或赶海挑鲜,或走私贩盐,从没有真心跟官府合作过。说书艺人代代相传的唱词里就保留了这样一句话:“宁吃扬州幕宾饭,不掌通州衙门印”。

明末清初,倭寇从海里一次次地爬上岸,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奸,见牛羊就宰,见财物就抢,黄海滩遍地冒狼烟。在别处横行无忌的倭寇在这里可是吃足了苦头。我曾在双窑东南的望娘沙搜集到这样一首民谣:

“一听那锣声响哪,

二话是没得讲;

三步并作两步走,

四步到海滩。

舞(五)起那铡草刀,

落(六)进哥子颈项肩;

七窍吐红花呀,

八钵儿冒了烟。

九九重阳节,

石花儿头煨海鲜。”

“哥子”当是“倭子”之误,“八钵儿”指什么暂且存疑;最后两句,据我考证是指万历十二年秋发生在南黄海滩头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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