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姐見他臉色木然,不知是憂是怒,問道:「是敵人找上來了嗎?」苗人鳳點點頭。南小姐道:「你在桌上這麼一拍,他們就嚇走了,是不是?」苗人鳳搖頭道:「他們是來送信的。」南小姐道:「你這麼大本事,他們一定害怕。」苗人風不語,心想:「鄂北鬼見愁鍾氏三兄弟,既然找上來了,就不害怕。」南小姐話是這麼說,心中也自擔優,過了半晌,輕聲說道:「大哥,咱們現下騎馬走了吧,他們找不著的。」苗人鳳搖搖頭,默然不語。
打遍天下無敵手金面佛苗人鳳,怎能在敵人面前逃走?就算為了南小姐而暫且忍辱躲避,但鬼見愁鍾氏三兄弟又怎能讓人躲得開?這些事南小姐是不會懂的。他向來不愛多說話,況且,這些事又何必跟她多說。這一晚南小姐翻來覆去地睡不安穩。她已在全心全意地關懷這個粗手大腳的鄉下人,但苗人鳳卻睡得很沉。
只不過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頂花轎,一隊吹鼓手,又夢見一個頭上披著紅巾的新娘子。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童年時瞧見過的,他早已忘了,這時卻忽然夢到了。醒來的時候,似乎還隱隱聽到夢中鼓樂的聲音。黯淡的搖曳的燭光,照在旁邊床上南小姐像芙蓉花那樣柔和、那樣嬌艷的臉上。這朵花卻不在笑,她睡著的時候,也在恐懼,也在傷心和痛苦。她臉上有燭光,卻有更多的陰影。
次日清晨,苗人鳳命店小二做一大碗面吃了,端張椅子,坐在廳中,冷月寶刀放在身旁。他生平不愛事先籌劃,預料的事兒多半做不了准,寧可隨機應變。南小姐見了他的神情,很是害怕,問了他幾句,苗人鳳並不回答,她就不敢再問。
辰牌時分,馬蹄聲響,三乘馬在客店前停住,進來了三個客人。客店中人見了這三人的打扮,都嚇了一跳。原來三人都身穿白色粗麻布衣服,白帽白鞋,衣服邊上露著毛頭,竟是剛死了父母的孝子服色。何三身孝服已穿得半新不舊,若說在服熱孝,卻又不像。
苗人鳳知道鄂北鬼見愁鍾門雄霸荊襄,武功實有獨到造詣,那補鍋匠是鍾氏門徒,武藝已自不弱,眼下鍾氏三兄弟親。到來,此事當真棘手。見三人一般的相貌,都臉色慘白,鼻子又扁又大,鼻孔朝天,只是憑鬍子分別年紀,料來灰白小鬍子的是大哥鍾兆文,黑鬍子的是二哥鍾兆英,沒留鬍子的是三弟鍾兆能。三人進來時腳步輕飄飄的宛如足不點地,果然是勁敵到了。苗人鳳一生之中,敵人愈強,精神愈振,見三人身手不同凡俗,不由得全身骨骼輕輕作響。鍾氏三兄弟上前同時一揖到地,齊聲說道:「苗大俠請了。」苗人鳳拱手還禮,說道:「請了,恕在下腿上有傷,不能起立。」鍾兆文道:「苗大俠你家腿上不便,原本不該打擾,只是殺徒之仇,不能不報,請苗大俠你家恕罪。」他「你家,你家」,滿口湖北土腔,苗人風點點頭,知是「你老人家」客氣話的簡稱,不再答話。
鍾兆文道:「苗大俠威震天下,我們三兄弟單打獨鬥,不是你家敵手。老二、老三,咱哥兒一齊上啊!」鍾兆英、鍾兆能怪聲答應,叫道:「老大,咱哥兒一齊上啊!」這三兄弟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雖怪聲怪氣,怪模怪樣,在江湖上卻輩分甚高,行事持重,武功又強,因此在兩湖一帶已闖下極大基業。三人怪聲一作,嗆啷啷響聲不絕,各從身邊取出一對判官筆。
客店中夥伴客人見這三人到來,早知不妙,這時見取出兵刃,人人遠避,登時大廳中空蕩蕩的一片。南小姐關心苗人鳳安危,卻留在廳角之中。苗人鳳見她一個嬌怯弱女,居然有此膽量,大是喜慰。只因南小姐在廳角這麼一站,苗人鳳自此對她生死以之,傾心相愛,當廠向她微微一笑,抽出冷月寶刀。
鍾氏兄弟見那刀青光閃動,寒氣逼人,同聲贊道:「好刀!」
三兄弟齊聲怪叫。鍾兆文雙筆當胸直指,兆英攻左,兆能襲右。苗人鳳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