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生当即一摆手,“谢了,没工夫看。”
龙相又道:“给你派个差事,明天你带着定金上火车,去趟天津,代表我和那帮枪炮贩子签几张合同。”
这句话实在是出乎了露生的意料,以至于他半晌没说出话来。龙相没有等到回答,便扭头认真地看了他几眼,“你不敢去吗?那还是让徐叔叔去好了。”
露生笑了一下,“怎么会不敢去?我只是没想到,你忽然让我办这么大的事情。”
龙相放下双腿,欠身拖着椅子挪到了露生近前,“大倒不大,我们不是第一次和那帮人交易,他们就是干这个的,绝对不会在这上面耍花招。合同一签,事情就算敲定。只是……”
他侧过脸,凑近了去看露生的眼睛,“你真不怕吗?”
露生轻轻一搡他的脑袋,勉强自己露出轻松的笑容,“怕什么?怕满树才?可我就是站到了满树才面前,他也根本认不出我是谁。我离开北京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儿,除了他之外,也再没别的仇家。我怕什么?”
龙相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弯腰,凑到露生跟前耳语道:“我年纪太小,资格太浅。司令部里全是老徐的人,虽然当总司令的人是我,可遇到大事,他不点头,我的话就没人听。万一哪天他造了反,我怕我不是他的对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以后就跟着我办事。怎么样?”
露生平时看他和徐参谋长情同父子,即便不是父子,也称得上是情同叔侄。万没想到这一老一小全是阴谋家,尤其是龙相,平时连哭和笑都控制不住的,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会显出层层的城府来。那么他这样的性情,到底算是疯,还是不疯?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露生也懒得去解。对着龙相一点头,他很沉静地答道:“好。”
露生认为自己也该做点正事了,能够暂时地远离龙相和丫丫,就更好了。
他并不是对这一双小夫妇有什么意见,他只是无颜再见丫丫。龙相真喜欢丫丫,一下午的时间里,他像得了健忘症一般,连着三次告诉露生“丫丫拍我睡觉”。可是晚上回了家,露生一眼没留意到,龙相便将一杯热茶——连茶水带茶杯——全摔到了丫丫身上。因为他说他要喝点甜的,而丫丫没听见,只给他端上了一杯清茶。
丫丫被砸了一下,也被烫了一下,但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然后,她一声不吭地小跑出门,去给龙相找“甜的”。露生趁机走过来,让龙相管着点自己的脾气,结果龙相把眼睛一瞪,问露生:“怎么着?我打我老婆,你心疼啦?”
露生一时间哑口无言。其实要说也还是有话说的,不管怎么讲,龙相欺负丫丫就是不对。可是,他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万一引起了龙相的雷霆之怒,那么结果会更难收场。在斗志不是很强的时候,他对龙相也有些怕。
翌日清晨,露生和龙相一同起了个大早。露生拎着一只皮箱,和龙相乘坐了马车往火车站去,要搭乘最早的一趟列车往北京走。龙相在路上一直没说话,及至两人在卫士的簇拥下站到了月台上,山西过来的火车也轰隆隆地将要停下了,龙相才忽然抓住了露生的手,“哎。”
露生正要上车,听闻此言,立刻回了头,“嗯?”
龙相抓着他不肯放,“你还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呢。”
露生强笑了一下,“没走过,我是怎么来的?”
龙相蹙起眉毛,露出了一点幽怨的孩子相,“你——你路上小心,早点儿回来。我们等着你。”
露生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温暖了一下,强笑变成了真笑,“司令的教导,卑职铭记于心,绝不敢忘。”说完这话他抽出手一拍龙相的肩膀,压低声音又道:“乖乖听话,不许欺负丫丫。”
龙相委委屈屈地一歪脑袋,垂下眼帘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