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急切,脸上有些黄瘦,唯有黑眸如星,清澈依旧。
赵东楼看了看她,往日散漫的表情不复,这大半年里,他所经历的事情,让他变得沉稳了许多。他的手一挥,后头陈泰看见,自去做事。
不过一时,李娇儿被带来。她脸色灰白,两眼无神,嘴唇几无血色。自马车上下来,娇儿便颤颤巍巍的,冲容娘虚弱的扯了扯嘴角。
容娘忙过去扶住她,怜惜道:“娇儿姐,你的伤还未好么?如何变成这个模样?”
李娇儿气息微弱,说话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容娘,求你,求你放了张郎。”言罢,她的脑袋一歪,竟然无力的倒在容娘的肩上,身子却软软的往下滑去。
容娘大惊,忙使了全力去扶她,不料一扶之下,心中酸楚更甚,娇儿往日身材微丰,如今却是瘦骨嶙峋,如羽毛那般的轻。她的嘴贴在容娘的颈边,喷出的气息却是滚烫。
“容娘,你绕他这一次,他便是个孩子般的,不晓事理。上回,我哥哥的事,他吓得夜夜做噩梦,半夜醒来,坐在床头一个人哭。他是被骄纵惯了哩!容娘,我的孩子,不能没有阿爹啊!”娇儿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又轻,却出奇的清晰。
容娘恍恍惚惚的听着,想到这大半年所受的屈辱,这一路风餐露宿的逃亡,虽自己下不了手,却总梦到那个人暴病而亡,或是被人一刀劈开,那样惨烈的景象,却是幼时金人在梦中的结局。可是,孩子……,容娘抚了抚娇儿的脸,那样瘦,如刀刃般削薄。
容娘茫然瞧了瞧八斤,八斤也呆呆的看了看她,渐渐地脸垂下去。张炳才是害死他阿爹的罪魁祸首,二癞是直接下手的那人。——可是,娇儿却救了他!这一笔沉重的账,让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如何去算?
一时沉寂。娇儿微微抬了眼睛,对容娘道:“容娘,若不能绕他,也不怪你。世事因果,该是他的报应,逃不了的。是我,想不开啊……。”
这个“啊”字却如一缕青烟,若有若无的拖了开去。娇儿的身子沉沉的往下坠,容娘抱不住,两人一起委顿下去。纵是八斤机灵,也反应不及,只看见娇儿的白绫裙下面,血色晕染,渐渐的,竟有暗红的血从裙底流了出来。
郎中看过李娇儿,说她上胎小月,身子又未养得大好,底子太亏,这一胎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怕是往后要生,都有些为难呢。
头一胎?容娘不由忆起那晚娇儿白裙下的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原来,竟是小月了么?她强自镇定,是为了让自己快些离开吧?
容娘轻轻向赵东楼求道:“娇儿姐救了我,又连失两个孩儿,如今便当我还她一命,好么?”
赵东楼很是生气,偏了头不理容娘。
徐守中一旁听见,道:“便如此罢,我徐家的人,不欠别人的情。”
赵东楼听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七十七章 归府
更新时间2014…4…12 23:58:00 字数:2652
回程甚快。八斤和容娘原定半月到清平县,如今一切有徐守中照顾打点,自是快了许多。若是依得赵东楼的话,将他那几匹马套上,最多不过五天,便可抵达。
徐守中道:“小人已是白身,不敢越矩。”他这番言辞很有些俯首恭敬之意,然他气宇轩昂,神情自若,并无一分良民的自觉。
赵东楼语噎,半响,方对容娘道:“你真不随我去临安?”
徐守中淡淡的瞥了一眼容娘,对赵东楼道:“郡王怕是弄错了,容娘是我徐府中人,自是随我归家,怎会去临安?”言罢,他提脚先行,短短两个字抛了过来,“上车。”
容娘歉意的对赵东楼福了一福,道声:“多谢!”赶紧爬上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