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連長,」顧青烈語氣冷硬下來,「你為我擋了子彈不假,算我欠你一條命,下一次衝鋒我一定擋在你前面。」
「咱倆的事,不用我妹來還。」
「她這段時間對你的照顧也不是因為我才補償你,你沒必要這樣糟蹋她的心意。」
顧青烈給他下了一劑猛藥:「一個女孩子能為你做到這種地步實屬不易,既然你要去白沙守島,明天我就請假把她送回家。」
楚岱聽到這,瞳孔驟然一縮。
「我就問你一句話,」顧青烈沉著臉,面色不虞看著他:「你心裡有她嗎?」
「……」
是長久的沉默。
「行。」顧青烈哂笑一聲,「行。」
「我真替我妹子不值。」
他一把抄過飯盒,大步流星往門口走,渾身帶著火氣,和平時那個笑嘻嘻大咧咧的男人截然不同。
「有。」
男人沙啞的嗓音在他即將踏出房門那一刻忽然響起:「我心裡有她。」
楚岱渾身仿佛被抽乾了力氣,松鬆散散靠著鐵架床,面色頹然。
其實從她剛來兵團,他就聽到了。
她跟顧青烈說,她來找對象的。
這一個月以來,她時常往他身前湊,經常偷偷看他,被發現了還做賊心虛似的躲開他的目光。
還有前幾天,老關跟他說,他從前線送回來那晚,她正在菜地拉著余富貴興高采烈看著剛出芽的菠菜苗,聽到警衛員說他中彈了,跌跌撞撞就往衛生所跑,看到他換下來的紗布,小臉嚇得通白。
初見她時,在車上,她看到他被子彈擦傷的手腕,也是一副驚嚇過度的表情。
他當時還以為是小姑娘怕血,就把袖子拉下來遮住。
這次才明白,她是心疼。
原來是一見鍾情。
他何德何能。
顧青烈背對著他,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揚了下,很快,他收斂表情,轉過身來。
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臉,再次拉開椅子,坐在他身邊。
「說吧。」顧青烈看著他:「你想怎麼做。」
楚岱仰頭看著天花板,刷了一層膩子粉的房頂光禿禿的,就拉了條線掛了個燈泡。
可能是話已經說出口,原本藏在心裡的事男人也一吐而出:「我本來沒有報名去駐島的想法。」
「嗯?」顧青烈挑眉:「那你為啥要打申請?」
「可能是怕了吧。」楚岱捂著鑽心痛的胸口,極輕地笑了笑:「以前覺得沒人在意我的生死,戰死沙場也算是為國盡忠死得其所了。」
顧青烈皺了下眉,聽他說。
「現在我的身體裡流著她的血,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她。」
楚岱伸出右手,視線落在白皙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縱橫交錯:「我想去駐島,給我們留一個可能。」
島上條件雖然艱苦,卻沒有邊城這麼多仗要打。
其實他心裡挺鄙視自己的,為了一點私心,竟然想要後退。
「我以前從來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楚家到了我這一輩,除了我全部戰死了,我的堂嫂們都成了寡婦,獨自撫養孩子。」
「就連我爹那一代,也只剩他一個人。」楚岱想起犧牲的堂叔堂哥們,心中酸脹苦澀。
「在邊城,戰爭在所難免,我最後落得的結果多半也是隨著國旗下葬,我沒資格去拖累她。」
顧青烈聽到這,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對談對象結婚這件事一直無動於衷。
手臂搭在椅背上,顧青烈沒有問他,既然這麼喜歡他妹子,為什麼不去後方。
現在有很多事是他們必須做的,即便是流血犧牲,也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