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待著,誰也沒有開口。
梁頌動用自己的權利,將蘇笑從學生宿舍搬了出來,讓她單獨住在松竹園的廂房裡。他對外給的理由是,她傷了他,必須照顧他的起居。恰好原本侍奉他的小童回家了,他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阿紹唯恐蘇笑受委屈,還提出要替她侍奉,被梁頌給拒絕了。梁頌面對阿紹,總有幾分不自在,他甚至有意識地不想阿紹離蘇笑太近。他既怕阿紹是周念策,又希望他是周念策。
蘇笑一面忐忑,一面又有些開心。她真怕和同窗們在一起久了,他們會看出她的女兒身份。但梁先生就不一樣了,畢竟他已經知道了,他經常教導大家要言而有信,想來他是不會出賣她的。
阿紹卻不知道她的心思,兀自為她擔心。他又生怕她難受,還非要擠出點笑意來安慰她。
蘇笑自從那天見到梁秀如和孫先生在一塊兒的場景,她對著與她同齡的少年們,總感到尷尬,偏偏她又說不得。她只能默默地不動聲色地遠離他們。如今有光明正大離開的理由,她怎麼會不開心?
梁秀如對哥哥的舉動頗為好奇,但他們兄妹向來不干涉對方的決定。她只是叮囑了蘇笑,該如何照顧梁頌。
蘇笑暗暗記下,儘管先生似乎不大需要她的照顧。
梁頌借著傷勢,將教書育人的任務都托給了孫先生。他則在熟悉沉淵中梁頌生活的同時,與蘇笑接觸。
蘇笑不同於梁逍,她單純熱情,放學後,就到梁頌面前幫忙,任他支使。
梁頌自然不會使喚她,他會向她講述許多他和梁逍的點滴,大多數時刻,他回憶的是他們小時候。
那些記憶零零散散,在時光的洪流中變得暗淡而不可捉摸,像是散落在沙灘的珠子。他需要耐心地去回想,才能串出美麗的項鍊。
在梁逍被困入沉淵之前,他一直認為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算親密。他們和天下所有普通的手足一樣,一起長大,漸漸疏遠。他們是同一棵樹上生出的不同枝椏,同根而生,卻越長離得越遠。或許,這許久以來,他以為的都是錯的。同根而生的枝椏終究是命運相同的,一損俱損。他們可以伸展地很遠,但永遠也不可能真正地離開對方。
那是,和他血脈相連的存在。他們流著同樣的血,生來便帶著牽絆。他想,血緣是世上最難懂的法術,任你再厲害,也斬不斷,忘不得。
梁頌不大會講故事,可是回憶並不需要太多技巧。他只講些梁逍的趣事,明明很平淡,蘇笑卻從中聽出了不少溫情。
蘇笑是家中獨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卻無兄弟姐妹扶持,最是羨慕別人有手足。她聽著梁頌的講述,愈發神往。
梁頌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就是梁逍。
蘇笑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儘管她並不相信。
梁頌誘惑她:「如果你信了,而且,你想離開幻境,回到現實的話,我們會像以前一樣。」
蘇笑搖頭:「先生,不要說這些是假的,即使這是真的,我也不可能離開我的父母家人。或許對你而言,那是現實。可是,對於我來說,我眼前所經歷的一切才是真實存在的啊!你說的那些,對於我而言,就是夢境。我不可能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境而放棄我的家人,我的生活。」
這才是關鍵所在,這也是梁頌不得不毀她美夢的理由。她留戀這些幻境中的溫暖。可是,莊周夢蝶,是真是幻,夢中的人又何嘗分得清呢?
梁頌不想讓她在夢裡難過,但是他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如果他是她,他也不肯放手鬆開自己手中固有的幸福吧?
梁頌看看手腕的紅印,比之最初,確實黯淡了不少。如果,在這個夢裡,他陪著她,等她心滿意足,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