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蒂爾德不在乎。現在,她很平靜。
她站在她媽媽和女兒坐著的長椅的旁邊,眼睛轉向大海。
「他……已經走了。」帕爾瑪說。
克洛蒂爾德一開始以為她媽媽說的是卡薩努,接下來才發現她也將目光投向了雷威拉塔燈塔的那個方向。
一條船遠遠離去,她們兩個都認得出那是l&039;aryon號,猜到了站在船舷那裡的那個身影是納達爾·昂熱利。
「他已經……走了。」帕爾瑪重複道。
自從重獲自由後,這是她媽媽第一次連起來說好幾個詞。
「我……很……想他……我那時……四十歲……當我進到……那間黑屋子……的時候……我想……我還是……一個漂亮女人……我有一面鏡子……我逼自己忘記……納達爾……我最害怕的……就是……他會重新見到我……時間是殘酷的……不公平的……對待女人……一個男人……在五十五歲……的時候……不會……喜歡……一個七十歲的……女人……」
克洛蒂爾德什麼也沒說。
能怎麼回答呢?
她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為眼前的景致所驚艷,好像她是如此愛這裡,讓眼睛流連在不同的風景中,卡普迪維塔頂端的奧地利十字架,然後是卡爾維城堡,然後向下是蠑螈營地、阿爾卡海灘、奧賽呂西亞海灘、洛克馬雷爾濱海酒店的廢墟,還有雷威拉塔的燈塔。
「看,媽媽。」瓦倫蒂娜說,她終於把自己的眼睛從手機上抬了起來。
「什麼?」
「那裡,海面上,燈塔正後方。」
她什麼也沒看到。
「在l&039;aryon號那個方向。有四個黑點兒。」
克洛蒂爾德和帕爾瑪眯起眼睛,還是什麼都沒看到。
「是它們,媽媽!歐浩梵、伊德利勒、加爾多,還有塔提耶。你的海豚!」
克洛蒂爾德心中一震,她在想她女兒是怎麼知道她兒時的這些名字的。很快她明白了,那本日記,當然是,那本1989年夏天的日記,她女兒被綁在富埃果車裡的時候一定讀過了。
「我幾乎確定就是它們,媽媽!這很正常,因為它們認得出l&039;aryon號。」
她女兒,一個平時如此認真的人,真的能編這麼一個故事出來嗎?同樣的海豚,在同一個地方,在二十七年以後,能認得出同一艘船的馬達聲?
「一隻海豚能活超過五十年,」瓦倫蒂娜堅持道,「它們擁有令人難以置信的記憶力,你還記得嗎,媽媽?『在所有的哺乳動物中,最強大的關於愛的記憶,能夠在分別二十多年以後僅憑聲音認出它的伴侶。』」
克洛蒂爾德環視了一圈地平線,還是沒有看到鰭出現。
「太晚了,」瓦倫過了一會兒說道,「我看不到它們了。」
她的女兒,在奇蹟般地讀到她的日記之後,已經學會說大話了嗎?瓦倫還在繼續說著,好像還沒有過足嘴癮。她低頭俯瞰著奧賽呂西亞海灘的岩石。
「現在賽文死了,洛克馬雷爾濱海酒店的廢墟那裡會變成什麼呢?」
「我不知道,瓦倫。它們可能還會留在那裡許多年。」
「可惜了……」
「可惜什麼?」
瓦倫蒂娜轉向她的外祖母,然後看向墓地,辨認著刻在大理石上面的每一個名字,不僅僅是她舅舅和外公的,還有三個世紀以來所有的先祖。
「可惜我不姓伊德里斯啊。」
一片沉默。這一次是帕爾瑪開了口。
「你……姓……伊德里斯……又能……怎麼樣呢?」
瓦倫蒂娜盯著她。她似乎在她外祖母布滿皺紋的臉上尋找著媽媽日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