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白那港人本色露出馬腳:「聽說農夫最發財。」
沈太太橫過去一眼。
沈藍笑了。
尹白只得尷尬地搓著手。
「尹白,你若抽得出空,一定要來我們家,」沈藍誠懇的說:「沈氏農場離墨而缽市才三小時車程——」
尹白駭笑,不不不,她是個不可藥救的都會居民。
沈藍又了解的笑了。
沈太太想,怎麼搞的,好象人人都比女兒懂事。
沈藍說:「我念的是農科,遲早要幫父親做生意。」
「那好呀,」尹白說:「歸田園居。」
沈藍問:「你說什麼?」
「我慢慢告訴你,那是我們中國人著名的一首詩。」
沈先生這時插口說:「真正難以想像,自北緯五十度的溫哥華到南緯四十度的墨而缽都是中國人。」
沈太太笑,「而且多得不得了。」幾乎要把人家土著擠出城去。
沈珏說:「收到尹白的信,我才開始想,天知道祖先們是乘什麼樣的交通工具,吃過什麼樣的苦才到今天。」
沈先生不出聲。
他耳畔似聽到機器軋軋聲,當年睡在表叔工廠儲物室的苦況仿佛曆歷在目,他抬起頭來,嘆一口氣。
尹白問:「身為馬拉加斯共和國國民,感覺如何?」
沈珏笑,「姐姐考我。」
沈太太說:「南半球連漩渦水轉方向都與我們相反。」
「六月正值隆冬。」
尹白喃喃說:「竇娥與六月雪。」
沈珏奇問:「你說什麼?」
「我有許許多的故事要告訴你們。」
沈先生笑,「你們有五天五夜,盡情的說吧。」
尹白遺憾的說:「在從前,姐姐妹妹都住在一間大屋子裡吃喝玩樂,不知多開心。」
沈太太知道尹白艷羨大觀園裡那幅姐妹行樂圖,便勸道:「也要嫁人的,很快就分道揚鑣。」
沈先生說:「讓妹妹們休息休息吧。」
沈珏沈藍聞言便去淋浴。
尹白那股熱心又回來了,妹妹們給她的創傷已完全痊癒,她起勁地說:「香港對她們來說真的太熱了,不知道她們對本市哪些名勝最感興趣,喜歡吃什麼,還有,爸爸,快替她們聯絡內地的親戚……」
沈太太看著她的令千金,搖搖頭,真不愧是香港人,跌倒爬起,既往不咎,這樣的樂觀,這樣的大方,世界上沒有其他地方的人可以做得到。
沈先生喊:「描紅的電話。」
「問她要不要來。」
「只怕屋子擠不下。」
尹白接過話筒,描紅在那邊說:「我馬上來見她們。」
「你同韓君一起來吧。」
描紅笑,「他是他,管他呢。」
尹白莞爾,妹妹不怕姐姐,妹妹只怕妹妹,描紅懂得萬全之道,財不可露帛,收緊一點好。
沈太太見尹白怔怔站在窗前,面目較動時秀麗,她過去說:「你如願以償了,七姐妹都給你聯絡到啦。」
是的。
台青最先來,也最早走。
最愛描紅,描紅得到的也最多。
最佩服維奧麗,但認為翡翠的生活最幸福。
現在又見到天真活潑的沈藍與沈珏,尹白覺得滿足。
沈藍與沈珏分別換上尹白最最涼快的家居服,搖著孔明扇,聽姐姐講赤壁之戰的故事。
描紅到了。
看到尹白繪形繪色,手舞足蹈地做說書人,不禁莞爾,尹白這樣娛己娛人,不知要到幾時,出於自願,也不計較報酬,真是個可愛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