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客厅的光线已暗,他睡了吧?
我赤脚轻轻走到厨房,转过一道墙,猛然发现冰箱的门开着。他正站在冰箱面前,弯腰拿里面的东西。
我怔住,几乎惊骇。
他穿着短袖T恤,下面是一条足球短裤,他有修长的左腿,像雕像里的西腊美少年那样修长而健壮。他没有右腿。右腿从根部就消失了。
“Hi。”我轻轻打了一声招呼。
他站起来,转过身,看见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想……喝点水。”我感到我的声音在颤抖:“矿……矿……。”
“矿泉水?”
我点头。他手上拿着的是一瓶牛奶。他把牛奶瓶放回桌上,然后弯腰替我拿矿泉水。
就这么单腿独立,他居然站得很稳,没有一丝晃动,好像练过武功。
“你还没睡?”他递给我矿泉水。
“睡不着。”
“我有很好的安眠药,你要试试吗?”
“哦……不用,我怕睡过头。”
他开始喝牛奶。
“你很喜欢喝牛奶吗?”
“嗯。我半夜要起来喝牛奶,婴儿期的习惯,一直改不掉。”
“如果你出远门,住的地方没有牛奶怎么办?”
“我会出去买,跑多远也要买回来。”
“神经。”我轻笑,但我知道我的脸色还是苍白的。
“能麻烦你到我的卧室把我的拐杖拿过来吗?”他说。
我这才发现他手边竟没有拐杖。厨房离他的卧室很远。
“没有拐杖,你怎么走过来的?”我又开始问傻问题。
“我跳过来的,”他说,“不过,当着你的面我就不好意思跳了。”
我去拿来拐杖交给他,然后双手抱胸,恭维:“你平衡能力挺强的,真的。”
“我每天都练瑜伽。”
见他空空的裤管,没来由的,为他心痛。
“是车祸吗?”我忽然问。
“很久以前的事。”他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愿多说。
“晚安。”我说。
“明天几点考试?”
“早上九点。”
“如果我没有醒,请叫醒我,我送你。”
“好。”
“晚安。”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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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再也没有睡着。六点半我爬起来,洗漱完毕,背上包,不忍叫醒他,独自悄悄地离开了。
我给他留了一个纸条。
“沥川,我回学校去了。不用送我,昨晚太多打扰你,你多睡一会儿吧。考完试如果还能见到你,我请你吃饭。一定。”
早上的空气和夜晚一样冰凉。我坐电梯下来,大厅的保安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我。
“早!”我说。
“早!”
“小姐,需要我替你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吗?”他问。
“啊……我没开车。”
“哦。”
“对了,请问这大厦叫什么名字?”我忽然问。
“小姐不知道?这是龙泽花园。”他一脸诡异的笑。
“如果我去S师大,怎么坐车?”
“那可有点远。不过出门往右有地铁。”
“谢谢,有地铁我就知道怎么走了。”
他继续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我。我猛然省悟他所说的“小姐”是什么含义。
我不知道北京还有这样清冷的大街。我迎风打了一个寒战,正打算往右拐,忽然有人从背后叫道:“小姐,你要去哪里?”
除了沥川、咖啡馆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