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杯笑得肚痛,“生意自然有家人婢仆善加料理,不过每年查账罢了。你这个呆奴,该不会认为阿耶(爹)开那么大的铺子,管那么多的生意,行那么多的商路,均是自己亲历亲为呢吧?那得长几副手脚才是?”
阿丑此时也知自己想错了,轻吐香舌,羞赧而笑。
掷杯此时身体还未大好,在桌边立了这一阵,已经有些目眩神晕。一时说罢,双目失神,直透过窗棂,望向南方,心思也早跑到九霄云外。那里,却不是别处,正是故乡,此时正是花团锦簇的好时候。掷杯心中暗道:何必如此焦急?!她们又岂知自己的焦急。经历了上辈子的骤然失父之痛,她现在等不及的想要奔回去,想看看无恙的父亲,想要再见至亲之人,如果可能,她甚至想亲身快马加鞭亲自赶回去,而不仅仅是去信邀阿耶(爹)上京。
就这她还觉着迟了呢!旁人是再难领会她这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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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医治得当,这次不过三五日,掷杯已觉沉疴尽去,不像上辈子那样足足绵延了三月病症方消。杨信还专门延请医师又过来瞧了一遍,一时停了药,只在饮食上略做调养。
第二日掷杯夜里四更三刻便已起身,此时非是朝日,信郎仍在熟睡,掷杯也不曾惊动他,起身至厢房洗漱清爽,专门换上身素青的平纹短襦,铁梗襄荷暗纹宽体长裙,去了腕钗臂钏,素一双手;梳高髻,一概大首饰不用。只带了两只红得发透的珊瑚耳坠,周身朴素,只这一点跃然而出,趁着掷杯高挑的个子却是半点也不张扬,直与掷杯琥珀的双眼相映成辉。
待收拾停当,掷杯带着几个随身的婢女早早前往婆母顾氏处站规矩。果是起的早了,幸而此时是夏日,虽是露水深重,却并不觉凉寒。
掷杯这几日多在内室养病,这时漫步在廊下,周围只觉寂静一片,除了身边带的这几个婢女行走间裙摆摩擦所发出的飒飒声,居然是半分声息也无。掷杯走在最前头,恍惚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昂首望去,漫天的星光尚未完全掩去,却被那东方的一抹嫣红完全盖过风头。
望着这星光,掷杯不知怎地却想起年幼之时。那时杜尉迟刚至,不过总角年纪,掷杯只当他是自己辖下童子军的一员,使他称自己为“大王”。年幼的阿弟尉迟肤色极白,又好干净,行动举止颇有文气,与众仆童不同,便如同鹤入鸡群一般,常引得众人合起来欺负。掷杯自诩为大王,自然要帮着弱小,很是揍了几个力大童子。尉迟逐渐便敛了傲气,与她亲近起来。掷杯便封他做“将军”,几个小童不忿,偷偷暗地里唤他做“面白将军”,引得尉迟大怒,后来勤为骑射习武,怕正是源于于此。
那一夜夜半,也是如此夜凉如水,星光灿烂的时候,阿弟尉迟在窗下悄声唤掷杯,说是有地方可以偷得星辰。掷杯那时懂得什么,便随他偷溜出来。阿弟尉迟却是带了掷杯来到苑囿中的花池之旁。果见天空的星辰倒映在湖中,仿佛宝石一般璀璨生辉,偶尔风起,便有波澜,池中倒映的星辰也一齐荡漾开来,倒比天上的星辰更加鲜活。
那时掷杯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下水去捞,谁料足下失滑,不慎落水,只会瞎扑腾,又狠灌了几口水下去,呛得晕了。杜尉迟那时候年纪更小,只会大哭,惊醒了一院子的人。后来掷杯获救醒来,便落下了这畏水的毛病。
掷杯在榻上躺了足足半月,方被获准出门,乳母更是说了尉迟“心狠”,禁止尉迟再入苑囿,又从家生奴仆之中挑了几个嘴甜听话的,与掷杯添了新“将军”,掷杯吵闹了几次,渐渐便将尉迟抛之脑后。因此二人虽在一处长大,自此却甚为少见,后来却有那亲事一说提起来,掷杯自是不满,找上门去同尉迟狠狠吵了两架,并说了几句诛心之语,因此便存了芥蒂在心,不管有事无事,见面总要吵上两句。直到掷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