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云道:“谷主刚才通知我,要我做好准备,他拟近日动身去寿宁。”
赵谦和急道:“这怎么行?寿宁那么远,他这身子,坐船坐车都不方便。哪里还能经得起折腾?再说,寿宁……那是什么地方?谷主在那里无亲无故……”
郭漆园道:“这个说来话长。我却略知一二。你们记不记得,谷主与夫人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这事人尽皆知,慕容无风几乎还为此送了命,赵谦和点头催道:“快说快说,这种时候你还卖什么关子……”
“今年年初我去杭州谈一笔生意,谷主曾托我顺道去一趟寿宁,打听一位法号叫作‘水月’的师太。他说夫人身世孤苦,小时候多亏这位师太收留。后来夫人便把那死去的孩子葬在了那个尼庵里。他托我拜访水月,顺便将孩子的遗骨带回,入谷安葬。”
“哦!”
“可是我到了那里一打听,方知那一带人人信道,只有一个道观。从来就没有过尼庵,也没有水月这个人。当时我听了很吃惊,还以为谷主把地名记错了,又到附近的几个镇子去找,同样一无所获。回来以后,谷主说他绝没记错……既是这样,他一定要亲自再去一趟,弄个究竟。——那时他卧病在床,便存了这个心思。现在天气转暖,便要动身。”
赵谦和与谢停云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谢停云道:“我方才苦劝谷主,他根本不听,要我马上预备车马,无法坐船,便走陆路。还说……还说他要顺道访一位故人。”
“故人?”
“他问我可知道青州快刀堂王家的住址。”
“你是指快刀王通?”
“嗯。王通的独子王一苇是夫人的师兄。谷主此番远游,想是思念过切,无法自拔。不过是想打听一些夫人的往事,寻访些遗物而已……”
余下的人不胜唏嘘。
那一趟远游一无所获。
荷衣谜一样地走向他,最终又消失在了谜中。
那是一片靠近海边的山地,有着奇异的习俗,一切都很陌生,当地人的话他也完全听不懂。
他没法把这片土地与荷衣联系起来。荷衣温柔神秘,在他的想象里,她一直生活在瓜篱四布,处处荷塘的水乡。荷衣很少谈自己的童年,他也从来不问。宁愿她就这样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他试图找到她曾经提到过的水月师太,而这个名字对当地人而言,却是完全陌生。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死心,向县府里几位熟谙方志典故的老先生求教,方知这一带的确从不曾有过尼阉,也没有“水月”这个人,亦无人姓“楚”。
荷衣的口音原本是北方的,大约是因为她在京东学武的缘故。偶尔夹几句吴侬软语,却是流浪时教她杂耍的师傅所授。认识他之后,没过多久,便学得一口和他一模一样的蜀腔,再也没改过。他象熟悉自己的嗓音一样熟悉她的声音。
在寿宁住了整整两个月,他派人四处打探,连临近的几个县城也不放过。却找不到半点荷衣的踪迹。
他又陷入到困境之中,发狂地想知道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世。
她已是个弃儿——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么?
********长途旅行耗尽了他的精力,好不易到了寿宁,又因水土不服,呕吐不止。剩下的时间他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病到最严重的时候,他想到了死,打算把自己葬在此地一个临海的山上。
荷衣说,这里是她的故乡,虽然故乡没有她的踪迹,他却相信她说的话。相信此地对她的一生一定有着某种意义……他情愿死在这里,让灵魂继续探索,直到得出答案。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又开始嘲笑自己。他这一生仿佛对“谜”有着强烈的兴趣。他总在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