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失去聰慧,如果沒有聰恕,我只剩你了……但是你不會跟我一輩子吧?」
我覺得他這話異常的不吉利。我說:「還有聰憩呢。」
「聰憩……她又生了女兒,還打算生下去呢,我也沒見過這般老派的年輕人,服帖了。聰憩自幼跟她親生母親,與我不接近。」
「聰慧很幸福。」我說。
「幸福?」勖存姿感慨地說,「世上諸人,難道不以為我是最幸福的人?」
「喝點酒?」我問。我手中拿著白蘭地。
「你現在還吃藥嗎?」
「不吃,只喝酒。」我說。
「多久沒上課了?」
我失笑,「好久沒去,我早已放棄。我還要做律師幹嗎,有多少律師可以賺得麥都考堡?」
融融爐火中,牆壁上掛著不少油畫。我用半醉的眼睛眯著看一看,光與陰都像是倫勃朗。
我問:「真的還是假的?這裡有七八幅呢,若是真的,濕度與氣溫都不對,畫容易損壞。」
「你若當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勖存姿伸個懶腰。
然而這一切還是不能加給我快樂。
勖存姿說:「叫人來把火熄掉,我倦了。」
我拉拉喚人鈴。
「明天我與你到別的房間去看看。」他仿佛很累,目光呆滯,還勉強地笑,「我替你買了一套首飾——」
我婉轉地說:「我已經夠多首飾了。」
他自口袋裡取出黑絲絨的盒子,我禮貌地取過,「謝謝。」
「取出來看看。」他命令。
是一串四方的紅寶石,在爐火中閃著暗紅的光。寶石不外總是紅紅綠綠,習慣以後,不過是一串串冰冷的石頭。我順手掛在脖子上。
「好看嗎?」我問他。
「好看,你皮膚白。」他合上眼睛。
這個不幸的老年人,因為聰慧的失蹤,他仿佛足老了十年,再也支撐不住。
他回房去睡,我坐在偏廳中把玩寶石項鍊。
後來我回房睡上一張銅床,豪華一如伊利莎白女皇。半夜聽見重物墮地聲,直接的感覺便是勖存姿出了毛病,奔到他房間去,看見他倒在地上,臉上已變青白。
我連忙把他帶著的隨身藥物餵他,召來傭人,傭人以電話報警。
我們並沒有再回麥都考堡。我在醫院陪他直到他再次度過危險期。這次我鎮靜得多。
我問醫生:「他還能挨上幾次?」
「幾次?」醫生反問,「這次都是自鬼門關里把他搶回來的,小姐,心臟病人永遠沒有第二次。」
宋家明還是趕來了,勖家實在少不掉這個人。
他問:「當時你們在一間房裡?」
「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香艷秘詭。」我說,「我聽到他摔在地上。」
「你害怕嗎?」
「並不。」我說,「我已見過太多可怕的事,麻木了。勖夫人呢?請她來接勖先生回去,真的出了事,我擔當不起。」
「現在他並沒有事,勖先生的生命力是特別強的。」
「聰慧可有任何消息?」
「沒有。」
我低下頭,說道:「為了可以再見聰慧一面,我願意放棄她的父親。」
「你錯了,你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家明看我一眼,「聰慧現在或許比你想像中的快樂得多,你永遠不會知道。」
「我要看見才會相信。」我說道。
家明說:「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沒有看見就相信的人有福了。」
「你相信嗎?」
「我最近看《聖經》看得很熟,」他蒼白地說,「自從聰慧走後,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