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也不可能拿這些頭髮來下蠱或者什麼的。
等到六月末,景玉回到慕尼黑的時候,克勞斯和她好好地談了談。
克勞斯稱讚了景玉的新髮型。
景玉知道他更喜歡她長發,但克勞斯仍舊使用了讚美的詞彙和語氣,微笑著告訴她:「新髮型讓你看上去就像美麗的小玫瑰。」
讚美過後,克勞斯話鋒一轉,問她:「你考慮過繼續讀書嗎?」
景玉看著他。
「繼續申讀研究生,」克勞斯說,「德國學制只有兩年,比你在中國讀研會少一年,」
他看著景玉的眼睛,觀察著她的神色。
景玉想了想,告訴他:「先生,但是這樣的話,我需要繼續在德國——」
「我可以繼續為你支付生活費用,」克勞斯說,「金錢不應當成為阻礙你繼續學習的原因。」
景玉並沒有立刻回答他。
她說:「可以讓我想想嗎?」
這一想,就到了晚上。
再度進行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們剛剛看完一場電影。具體的劇情是什麼,景玉忘的一乾二淨,她坐在舒適的躺椅上,穿著玫瑰紅睡衣,沒有戴任何裝飾品。
克勞斯先生坐在她旁邊,景玉能感覺到,他並沒有看她。
景玉說:「先生,我不想繼續申讀研究生了。」
克勞斯手指搭在椅子上。
「我和您不一樣,」景玉躺在躺椅上,「先生,我知道富人的時間是很珍貴的,你們的每一分鐘都在創造著需要我花一年甚至好幾年才能賺到的財富。這樣比起來,普通人的時間看上去的確不值得一提。」
她慢慢地說:「畢竟只要一歐元,就可以讓一個難民在工廠流水線上工作一小時。一無所有的人,時間也很廉價,對嗎?」
克勞斯搖頭:「我不贊成你的觀點。」
「是的,」景玉點頭,「我想說的是,普通人的時間也很珍貴,或者說,或許比您的時間更珍貴。」
克勞斯並沒有打斷她,他在聽。
電影放映已經結束,前面的光亮起來。
他們前面是朦朧的光霧,身後是濃暗。
「您有很多可以用來試錯的時間成本,比如繼續讀研,如果在攻讀過程中發現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您還有其他的選擇,用來』修正』這個錯誤,」景玉認真地說,「可是我不一樣,我沒有去試錯誤的機會。您可能覺著我過于謹慎、不敢嘗試,是因為我承擔不起錯誤的後果。」
如果給予她同樣的資源,同樣的教育,同樣的支持,景玉想,自己並不會比如今的克勞斯先生差。
她的頭腦也很靈活,如今欠缺的,只是一些閱歷。
景玉接受克勞斯先生的培養、教育、塑造。
景玉崇拜先生,尊敬他,感激他,親近他。
但不會頭腦發熱地迷戀他。
就像阿歷山德羅斯創作了《米洛斯的維納斯》,而《米洛斯的維納斯》也同時成就了他。
「您知道象棋嗎?」景玉說,「只要下錯一個棋子,就面臨著失敗的風險;運氣好了,說不定還能花點心血補救回來,運氣差的話,只能面對失敗。」
說到這裡,她轉臉看向克勞斯:「先生,我的人生是不能夠反悔的一盤棋。」
「我只有一顆並不太甜的酸橙。」
克勞斯問:「除了金錢,還有其他能夠給予你安全感的東西嗎?」
「沒有,」景玉說,「坦白來說,我不需要那些。」
克勞斯坐正身體。
他穿著黑色的睡衣,這個顏色襯著他的手很白。
克勞斯並不喜歡、也不會去做美黑。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