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马蹄声音……
⑴Route Fergusson,今武康路。
⑵Route Gustare de Boissenzon,今复兴西路。
十一
民国二十年六月八日凌晨五时十八分
她听到窗外有人长叹一声。她透过窗帘缝隙望出去,凌晨时天空比夜里更黑。街道好像被露水洗过一遍,车轮像是在湿透的吸墨纸上滚。骡马拉着沉重的粪车,是车夫在打哈欠……
第二天,上午,继续提问。还是在这里,在隔壁。在这间厢房后半部分。与此刻她置身其中的这个过街楼只隔开一道板壁。只是那个房间更隐蔽一些,有隔音的护壁板。窗口朝着天井。不像过街楼上的这一间,一面窗口对着弄堂,另一面窗口一打开就是贝勒路。
戈亚民把她接来(她没让副官跟着她一起出来买东西)。她坐在前一辆黄包车上,戈亚民坐后一辆。进门之后,老顾对她说,如果有人闯进来,那么我就是张东生。从前,我是你父亲绸缎庄的掌柜。我们在路上巧遇。我把你领到这里来,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叙叙旧。是很奇怪,但也不奇怪,因为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我还是你家柜台上的伙计时,就带着你出门买炒花生。我把你扛在肩上。这里不是我住的地方,你不知道我住在哪里。我把你领到这里,是因为这里住着的是我的朋友,那人好像也不在家,只有一个年轻人(他指指戈亚民),听他们说起来,好像他是那个生意人新找的小跟班。
在俄文补习班的最后一个月,冷小曼听过那个波兰人课程。一个老布尔什维克,他说他去过孟买。他给大家讲“秘密工作的技术要点”。课程几乎是扣人心弦的,因为全都是他自己的故事。她听得很仔细,她懂老顾的意思,他是在为万一出现的危险状况预先串好口供。老顾是老练的,他一定在组织里身负要职。
他们在前一天对她提出的问题,她仍然无法回答。很难说她的沉默算不算一个明确的谢绝。她猜不出别人会怎样想。那你有没有说过,让我回去想想之类的话?
但是,说过又怎样?难道说,因为曹振武想让我答应嫁给他,就指使宪兵杀害汪洋?他并没有指使龙华警备司令部的权力。可你并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权力。而你们,在怀疑我对组织的忠诚,怀疑我对汪洋的忠诚。但你对汪洋是忠诚的么?在答应他的求婚之后,甚至之前,你究竟有没有想到过汪洋?那时你万分恐惧,每一分钟死亡的阴影都笼罩在你心里,紧紧攫住你的心脏。所有的事情都在折磨你,让你分心,让你根本想不起汪洋来。天气炎热,吃得很坏,每天发一次洗澡水,只够用凉水擦身的,你甚至连一条干净的内衣都没有。没有太阳,用剩下的水稍微漂洗一下,就挂在铁栏杆上阴干。你只想走出去,走出监狱的大门,大门外充满阳光,盛夏的烈日比任何时候都更可亲。
即使是和曹振武结婚以后,你也从来没有想起过这些事情。或者是,你不敢回想。你不愿回想起来。走出监狱,你就像换一个人似的。要不是有人问你,你究竟记得不记得在那里发生的事?你犹豫过么?你拒绝过么?难道事情不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曹振武要救你,就要找一个理由,而最好的理由不就是你是他的老婆?你到底在什么时候向他打听汪洋的?有没有那杯咖啡?那杯在你的记忆里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
到最后,组织上突然说(没有任何征兆)——其实是老顾打破沉寂,他说,组织上相信你。这让你如释重负。不,不光是如释重负,你简直是感激涕零。你终于得到结论,你最终被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