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性格还是身份,武则天都绝不至于怕了八老,只是这一回八老的声势太盛,而八老又关涉着朝中的中间派。武则天刚刚起用中间派来平衡武李党争当此之时,若八老及中间派陡然倒向武李中的任何一方,都必将使朝堂失衡,从而引发一场其登基以来前所未有的政治地震。
这样的情况一旦发生,武则天本人将极为被动,甚或若是八老倒向李党其帝位都丰动摇之虞。
这绝不是武则天想要看到的结果。所以在其稳固帝位之前,在其将朝堂调整到位之前,在其还需要的这两三年时间里,即便强势如她,也需要做出一些妥协来换取时间。
但她总算没有抛掉唐松,尽管她完全可以这么做。甚至让其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回乡探亲,都是对唐松变相的保护。
以上这些唐松都能想得到,作为一个天子,一个以杀伐决断著称的天子能细致入微的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难得了。
因为想得到,因为能理解,唐松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柔和起来,但他张口说出的话却依旧没有半点退让,“多谢陛下,恕臣下不恭臣下不能走……”
御案后,上官婉儿脸色骤变,甚至都再顾不得害怕露出什么行迹的向唐松连施眼色。
唐松没看到这些眼色,此时的他正紧紧的注目着面前仅一步之隔的武则天“《国语》有言: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通科亘古未有,若想将之推
行开来不啻于一场恶战,既要战,便断无临阵退缩之理,今日若退,则三载之后未尝不可再退,一退再退,其最终必成笑柄。届时便是重立通科终不免被人轻之贱
之……”;
言至此处,唐松很轻却很慢的摇了摇头,“臣下亦知陛下有不得已之苦衷,是故陛下可以礼遇八老但臣下不能退……”
说完,唐松退后两步向武则天深深一礼,“臣下别无所求,只俯请陛下万勿废通科。至于清心庄之存亡臣下一力承当……”
武则天注目唐松良久,“你承当得住吗?”
唐松轻浅一笑之间将目光投向了恢弘瑶光殿的极深远处,“历来凡有变革,莫不艰难险阻,唯其如此,就越需要有人出来承当。
臣下不知道是否承当的住但知道必须承当就够了……”
武则天沉吟,未曾有言。
见状,唐松又等了一会儿,再次深施一礼后转身出殿而去,其间,未曾有一次回顾。
唐松走了之后,殿内沉默依旧,许久之后武则天唤来上官婉儿,不知向她交代了一些什么。
上官婉儿静静听完后,躬身道:“臣女领命……”
“去吧”
上官婉儿去后,武则天缓步回到御案前,援笔引墨,最终于殿中盘龙大柱上写下了“士族门阀崔卢李郑……”八个墨迹淋漓的小字。
她写的很慢很慢,但运笔却很重很重……
出了瑶光殿,唐松一路走到宣辉门,正要出宫时,听到身后有呼唤之声,回身看去时,却是上官婉儿驰马而来。
驰马走近,上官婉儿面色沉肃,“陛下既已允诺三年,你又何必逞强,便连三年也等不得了?”
“三年会发生多少事啊?”唐松幽幽一声叹息,“三年之后,陛下可会明确皇位承继之人?”
这一问让上官婉儿无法回答,依照当今圣神皇帝的情况,继承人明确的越晚对其越有好处,三年之后……实在是玄哪!
“这个问题一日不解决,朝堂之中便有无穷变数,通科树大招风,三年之后未尝不可再变。我今日若退,三年之后若有变数,还要不要再退?”言至此处,唐松安慰似的笑了笑,“不过就是八个老头儿罢了,还真能把天给戳个窟窿?”
上官婉儿却丝毫不为他的笑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