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常常在想,在那个时候的某个春日或夏季,我和 虹虹就会和那些市民们一道成为某个瞬间的街市一景,如果那 时有谁在街头拍摄风景或是广告也许无意中会把我们摄入镜 头。
�周围的人流像风吹动的稻菽或湖底的水草一样,齐齐地 前倾或是后退,我和她是两条做梦的鱼在江湖里愉快地漫无目 的地游
动,也许明天或是未来某个时刻又要相忘于江湖,成为各不 相干的两条鱼。
�想到将来,我就感到特别迷茫,就像那种曾经站在长江 大桥上向江面看去的那种瞬间的空间眩晕感:数不清的船舶在 向开阔无边的大江东边驶去,一齐拉响了汽笛,那种汽笛的 长鸣声好像吹响了某种诗意的岁月号角,离情满怀又有扬帆起 航的悲壮。
�千帆竞发的生活,就会像波涛一样改变着我们。
�那时,我就是一直处在这样迷惘的心态中。
�她和我走进了武汉商场。
�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她的白色高跟鞋。她走在 前面,甩甩染成金黄|色的头发,回头对我笑笑。
�她明艳的唇膏和雪白的牙齿,让我看到了一束玫瑰斜放 在黑白分明的钢琴键盘上。
�在商场,她硬是按照她自己的眼光给我买了好几件衣服 ,都是名牌。非让我试穿,还站一边歪着脑袋看。她的眼光确 实很独到,新买的时髦服装穿上身,几乎让我变得再也认不 得自己了。那是一个很派很魁伟的都市男人形象,她以自己的 眼光打造出了一个一米八的梁朝伟式的男人。
�我看见,那些服装穿上身时,她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发亮 了。
�连对我说话的口气都与前不同了,变得温柔而娇媚。
�我确信,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可能确实有着某种魅力。 不然这城里的女孩子会看上我?
�但说到底,这种魅力是虹虹发掘出来的。
�我知道,我还是我,那个穷得丁当响的乡村少年也许会 成为我的前世,但不是现在。
�“莫把我当梁朝伟吕良伟了。”我自嘲地说道:把我捧 太高了受不了。我不想名不副实,徒惹人笑话。
�斯晓虹挽起我的手:“你的先天条件蛮好的,莫太压抑 自己,男人就是要放开点,相信自己!”
�这是大学时代对我影响最为深远的一句话。
�这句话出自让我刻骨铭心爱过的女人之口,成为她送我 最好
的礼物,我一生受用的财富。
�虹虹不仅从外形上而且从生活习惯上把我改变了很多。
�从和她谈恋爱开始,我的衬衣领都是雪白的。我爱说脏 话的毛病也改了不少,也不是什么脏话,就是一些口头禅。但 是夸夸其谈的毛病却更严重了。
�中文系的男生大概都是这毛病。她是西语系的。寝室里 成天都放着一些英文磁带。听歌也都是外文的,我的一些雅皮 习惯也是那个时候形成的。像个假洋鬼子动不动咕几句洋话 ,把寝室的哥们儿恶心坏了。
�当然,女孩子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也挺可怕的。
�我也感到,她总是像怕我不高兴似的,我一不做声了, 或是走神了她就总要打断我:“想什么呢?”
�武汉长江大桥,江风清冷,灯火辉煌,远远的黄鹤楼看 去像是一座蓬莱仙阁。
�她很依恋地拉着我的手靠在桥栏杆上,身后车流不断。
�她问我:“你将来毕业了想么样办?”一口很嗲的汉腔 。
�我一笑:“还早呢。想那么远干嘛?”
�谁知这话惹了麻烦。她眉头一皱:“我就晓得沙,你就 是漫不经心的。冒(没)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