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的后腿感觉有些不爽,这是美中不足。我穿过
那条南北向的宽阔土路,路边的杨树上叶片闪烁。我沿着一条东西向的土路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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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土路两边丛生着紫穗槐。我又跃过一条沟渠,沿着一条土路往北跑。跑到
河堤,沿着河堤下的土路再往东跑。从我身边,不时地闪过生产大队土地里的玉
米、棉花,还有大片即将成熟的小麦。我昔日主人的土地近在眼前。我看到了被
生产大队的土地夹在中间的那一长条土地。左边是生产队的玉米,右边是生产队
的棉花。蓝脸的土地上种的是那种无芒小麦。这是一个已经被人民公社淘汰的低
产晚熟品种。蓝脸不用化肥,不用农药,不用良种,不跟公家犯事。他是一个古
老的农民标本。用现代的观点看他生产的粮食才是真正的绿色粮食。生产队大量
喷洒农药,把害虫驱赶到他的土地上。我看到他了。老朋友,好久不见,一向可
好?月亮,请低一些,多给一些光,让我看得更清楚。月亮缓缓低落,如同一个
巨大的气球。我屏住呼吸,向前靠拢,悄悄潜入了他的麦田。这是他的土地。这
麦子尽管品种古老,但长得委实不错。麦穗齐着他的肚脐。麦穗无芒,月光中现
出焦黄的颜色。他穿着那件补满补丁、我非常熟悉的老土布对襟褂子,腰间扎着
一根白色的布带子,头上戴着一顶用高粱篾片编成的斗笠。他的脸大部分在斗笠
的阴影里,即便是在阴影里我也能看到他那熠熠生辉的半边蓝脸,和那两只眼睛
射出的忧伤而倔强的光芒。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上绑着红色的布条。
他挥动着竹竿,竿上的布条像牛尾巴一样扫拂着麦穗,那些毒蛾子,拖着孕满卵
籽的沉肚子,扑扑棱棱地飞起来,降落到生产队的棉花田里或是玉米地里。他用
这种原始而笨拙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庄稼,看起来是与害虫对抗实际上是与人民公
社对抗。老朋友,我当驴当牛时可以与你同甘共苦,但我现在成了人民公社的种
猪,已经无法帮你了。我原本想在你的麦田里解一泡大便为你的土地增添一点有
机肥料,但又一想万一让你的脚踩到,岂不是好事变成坏事?我也许可以咬断人
民公社的玉米,拔出人民公社的棉花,但玉米和棉花并不是你的对头。老朋友,
你慢慢熬着吧,千万别动摇。你是偌大中国土地上唯一的单干户,坚持下去就是
胜利。我抬头看看月亮,月亮对我点点头,猛然升高并快速地往西移动。时间不
早我该回去了。正当我要钻出麦田时,我看到迎春提着一个竹篮子匆匆而来。麦
穗扫着她的腰身,发出窸窣之声。她脸上的表情是那种因事耽搁了给在土地里劳
作的丈夫送饭的妻子的表情。他们虽然分居但是没有离婚。他们虽然没有离婚但
早已经没有了床笫之欢,对此我心中略感安慰。这想法很有几分无耻,一头猪,
竟然关心男女之事,但我毕竟曾经是她的丈夫西门闹。她身上散发着酒气,在这
格外清凉的田野空气里。她在距离蓝脸两米的地面站定,看着机械地挥动着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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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虫的蓝脸微驼的后背。竹竿来回挥动,激起飕飕的风声。毒蛾翅膀被露水潮湿,
肚子沉重,飞行笨拙。他肯定知道背后有人来,而且我相信他也知道来者是迎春,
但他并没有立即停止,只是将挥舞竹竿的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