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两指,见旁边两个下人没什么反应,心中有气又想装出涵养,便仰头故作一咳,这一咳不打紧,一口浓痰直贴一下人左脸。
下人这才吓得脸发青,痰也没敢擦,扑过去拿人。
少年赶紧道:“且慢!”喝声听起来绵绵无力,和读书的语气没什么二样。
王富仁道:“这女子…额咳…是在下府下家婢,在下自家家事…就不必劳贵公子操心吧。”他平素跋扈,但见这少年衣装不俗,不想贸然得罪,再看他书生孺样,心下要面子便也装起斯文来,
那少年壮胆应道:“王公子,这位姑娘是被我撞晕的,我自当送她就医,休息调养良毕我当亲自护送回贵府,再行商榷。”
“放屁!”王富仁当他调戏自己,脱口便出,旋即意识到有失颜面,强压怒火,“难得小公子好心,只是府下一些滥药庸医倒也不比外头少,在下在此先行谢了!这女人盗了我家东西,在下拿回去严加管教!额咳!”又是仰头一咳,两手下又扑将过来。
“且慢,且慢。”少年又拦,“子曰,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这姑娘要犯了事,自有报应,你取回东西就罢了。要带她回去,怕少不了毒打。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王公子你就是打了她,她也不知改过,君子以仁度人,以仁诲人。”
少年这番“仁”“人”兀自说的起劲,王富仁也听得云里雾里,正要发飚,只听一阵“格格”笑声,从林中走出两个少女来。
王富仁问:“小姐芳名?”
二女没理睬,依旧格格笑得前俯后仰。
过了好久其中红衣女子才开口,“我看你舞书舞得好不来劲,当你真有好本事来个英雄救美,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说完两人笑得更烈了。
少年心知说自己,被女子取笑倒也不恼,只觉这女子声调异常悦耳,心想这世上哪有女子说话能这般好听,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大概也就这样吧,而且这人声比那器乐还胜三分有余啊。
这边王富仁忍了好久,几欲喷发,忽听得旁边一声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不长眼睛,公子问你话是他妈抬举你!不要给你脸不要脸——”
正是那个遭了痰的手下,火气正没地方撒。话没完只觉脑袋给什么物事砸了一下,几欲晕倒。
正是玉扇,那可是沉甸甸的大块真玉,打起人来生疼。
红衣女子道:“呵呵呵,王公子休恼。”
听得这丝丝软语,王富仁气无端消了半截,先前听得少年称自己王公子,只当他来路蹊跷,似知道自己底细;现听得这女子也称王公子,哪里晓得他们从扇面上看知,只道自己名气不小,心下暗喜。
红衣女子说:“王公子,依我看这姑娘偷盗是假,瞧见公子倜傥富足,故不安本分是真。”
王富仁嘻笑道:“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红衣女子道:“这姑娘如此下场,实是报应。只是公子要将她带回,我看不妥。”
王富仁一愕,随即堆笑道:“悉听姑娘指教。”
红衣女子说:“这姑娘模样一般,带回府里,来日搬弄是非不说,万一让外人知晓,对公子名誉可大是不妙。”
王富仁说:“姑娘提醒的是!”
红衣女子再道:“再者,要是传到公子哪个红颜知己耳里,那公子岂不是得不偿失。正趁当下,让她有多远走多远,不倒也一干二净吗?公子您看?”
王富仁大笑道:“是得不偿失。哈哈,有理有理。”
红衣女子道:“王公子果然明理仁义、大仁大义!又生得这般风流倜傥,无怪中原佳人趋之若骛。今日相见,实在三生有幸!”说完如男子般拱手作揖,英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