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知道她错会了,说,真不是朴真的事。
那会是谁的事?
老王只好告诉她,是你大的事。
我大一个没眼的人!他会有啥事?莲还是不信:再说,他就有啥事,也犯不着乡里来找我呀。
老王就顿了一下,说,最近县里开了会,要查会道门头子的事呢,你大常年给人算卦,有些事得说一下,你让他把事情说清就行了。
莲虽然不懂得什么是会道门,知道一定事关重大,不然不会一大早这老王亲自上门来找她,就问,我大现在在哪里?说可能在乡里。莲便心里一沉。此前在她看来,除了陈朴真的事,再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大了,这会儿看来,大的事真是天外飞来的祸。她站着怔了怔,问:那要是会道门,会咋着?
如今搞运动,如果真是会道门的头子的话,可能要杀头呢!
莲感觉事情比她想得更沉重了,就说,那一定是你们弄错了,我大不是会道门儿,他怎么会是会道门?
老王就有一点急了,说,这个只怕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那谁说了算?
你还是到乡里去一趟吧,见见蔡乡长,跟他谈谈。
莲也是个性硬的,按着她的心思,怎么说,那瞎子也是陈朴真的岳父呀,这真是人说那:人在人情在,如果陈朴真在的话,这会道门的事,咋也不会弄到他瞎子头上。想了就生气说,既然你们怀疑他,抓他就是了,该死该活是他的事,哪是我能管得了的?
这老王倒是个耐心的,就一字一句跟她说:你怎么说也是他闺女,不能见死不救不是?再一说了,因为你和陈朴真的关系,朴真现在朝鲜打仗,他的家属要走到运动的前面,起码争取主动,也对咱自己有好处不是?做做工作,劝他坦白自首,好落个宽大处理。
莲越听事情越沉重,越叫她六神无主,便就半信半疑,跟着这老王到乡里来了。
她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7、
正当志愿军某部聚集在一个山洞里,为牺牲的烈士召开追悼会时,大雪的山路上,走来了两个掉队的志愿兵,他们棉衣褴褛,头上腿上扎着绷带,手里拄着拐杖,在雪地上走走停停,寻找队伍。走过一道沟时,忽然脚下绊了什么,发现一个隆起的什么,开始以为是僵死的动物,最好是一头牛,或者羊,能吃的,因为他们走了好远的路,身上一点吃的都没有。当他们急不可待地扒开厚雪,发现是一个人,不知是死活,伤很重,血把雪地都染红了,身子是竭力要往前爬的样子,却已经爬不动了。胸部和大腿用绑腿带捆着,黑紫的血早将棉衣凝结在一起。棉衣上一小块红布,是志愿军的标志,细细摸了,胸口还有些气息,两人便费劲地将他弄到了附近村庄。
这个被雪葬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父亲陈朴真。
那一仗打得很苦,部队因为前线指挥失误,向前插入过深,防御战线没有来及形成,就遇到数倍于他们的敌人的火力分割,一时间伤亡惨重,战场上留下数千名伤员及烈士的遗体来不及转移,撤退又一直在敌人的空中炮火、地上坦克兵的追剿中,雷场,铁丝网,困难重重,他们开始还将一部分伤员抬离战场,尸体就地掩埋,后来部队被打散,一部分甚至进入深山老林,数年后才与部队取得联系。
据父亲后来回忆,他当初在那样冰天雪地极度寒冷中,意识朦朦胧胧,似梦非梦,感觉到天正下雪,甚至看到部队的撤离,看到自己被冻僵,血似乎已经流尽……那天夜里,当战友们举着火把在阵地上寻找重伤和牺牲的战友时,他甚至还对他们发出了呼喊,然而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因那呼喊是无声的。再后来,他便被包围在一片寂静之中,感觉自己在这片寂静中来来去去,看到那雪下面的一个个的人形,知道他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