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帝又将手下的第二页信笺翻上来,看到最后,眼角终于扬起了几分弧度,却是更令人紧张。
“你可知道这是谁送来的密信?”
听到建恒帝的问话,冯唯微微抬起头来,察觉到皇帝的不愠,更为小心翼翼答道:“回陛下,奴婢不知。”
建恒帝未曾说话,只是付之冷笑,随即将手中的信笺抖了抖道:“这是江南一个河道使避开上面的大小官员,斗胆向朕上报的密信。”
听得建恒帝的话,冯唯微微一愣,一时有些诧异,一个河道使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官,相比于同品的知县,手中的权力还要小些,在这抬头便是京官的京陵里,实在是不入流。
可是,一个小小的河道使,居然敢避开上面一级一级的顶头官员,直接向皇帝上报密件,这样的胆量也是了不得。
要知道,在大兴律法中,对上下尊卑的要求极为严厉,官员是不得越级向上禀报,否则,即便是上报成功,依然会连降三级,如今这河道使已然是七品,再连降三级,那便会被直接撵出官员之列,成为一个庶民。
如此可见,这个小小的河道使是抱着怎样决绝的心意,去完成一个与他而言莫大的使命。
“这密信上说”
建恒帝捏着手中薄薄的两页纸,语气中听不出怒却也绝对听不出喜,冯唯见此更加小心地低下了头,随即便听得皇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今年南方连下了半月的雨,长江的河道上涨,冲垮了松安大堤,沿堤的数万百姓家中被毁,流离失所,全都涌入了苏浙二地躲灾。”
话音一落,冯唯几乎是震惊的抬起头来,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如此大的事,可京城却是没有听到半点的消息,无需多想,不是南方的官员知情不报,妄图欺上瞒下,便是朝中有人只手遮天,打算掩下此事。
而下一刻,冯唯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颇为担忧道:“陛下,那下游的吴江大堤”
听到冯唯戛然而止的声音,建恒帝已是明白其中的意思,吴江大堤周围的百姓不仅比之松安大堤更多,良田也是更多,若是吴江大堤也决堤,那于江浙而言,便是更大的创伤,只怕明年的粮食收成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到时候那些粮商无利不起早,必会趁此以收成不好,粮食品质低为由从粮农手中低价收购粮食,反而囤积起来,哄抬粮价,再高价卖出,从中谋取暴利。
建恒帝将信笺按在手下,随即拿手捏了捏睛明穴,也是稍稍舒了一口气道:“信中额外提过,下游的吴江大堤并未决堤,一切倒是在控制之中。”
听得此话,冯唯微微抬眸凝思,眸中渐渐氤氲着异样的颜色,而坐在那儿的建恒帝早已将此收入眼中,看似平静,一股越烧越烈的火气却是渐渐向外喷薄。
世人皆知,从前涝灾之时,下游往往情势比上游更为严重,而吴江大堤当年是由谭吾贞亲自督建,松安大堤则是由朝廷拨款由浙江总督及巡抚一众官员负责,不仅如此,当年修建松安大堤耗费的银两比之吴江大堤更要多出近二十万两。
可如今,松安大堤决了堤,吴江大堤却是完好无损,其中之意,似乎无需多说,也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个河道使倒是个有胆色的人,竟然敢在密信中向朕直谏,松安大堤在修建之时,下面的官员盘剥朝廷下放的银两,以次充好,而那个看似稳固的松安大堤,不过是一个随时都会决堤的空壳子。”
察觉到冯唯渐渐微扩的瞳孔,建恒帝唇角的扬起已是让人不寒而栗。
身为一国之君,他为国为民劳心劳力,日日起早贪黑的处置上百甚至上千的朝务,要的,不过是国泰民安,让百姓看看他这个天下君父的爱民之心,被后代万世尊一声明君罢了。
可这些个远在京城之外的官员,却是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