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只好壶呢。〃女子又说,〃如果有陈曼生的印鉴,那就价值连城,可是没有,也不表示一定不是曼生壶。人世间的事情,亦真亦假,有些亲眼见的、亲耳听的,也不见得就是真的,有些见不到证据的,倒也未必是假的。就像这壶吧,是不是只好壶,还得你自己有个定断。〃
苏星呆呆地愣了半天,回过神时,女子已经不在眼前。
她忙忙地追到门口,却只见黯淡的斜阳,静静地照着空荡荡的小街。
苏星既是作家,也有些作家的通病,譬如白天睡觉,夜来伏案。
所以,侯洙也只得每天入夜来找她。
那五百块钱,当了一个礼拜的借口,一个礼拜之后,他便也不再找什么借口,依旧日日来访。也不知他这一世以什么谋生,接连一个月,天黑下来便准时到,倒像上班一样。
他来了,其实也没什么事做,有时苏星写作,连话也不跟他说,他也不打扰,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旁边,也许手里拿一本书,但苏星从眼角打量,大多时候,他并不在看。
他总在看她,深深地深深地看,目不转睛。眼神里有很多内容,似乎有探究,似乎有迷惑,更多的还是依恋。
这样专注的目光,让她忍不住心酸,也忍不住犹豫。
可每当这种时候,恨意便像潮水一般涌起,心又硬起来。
这天,苏星告诉他:〃我正在写一部小说。〃
她正坐在窗边,这时已经是暮春,窗子大开着。将满的月在她脑后,莹白的一轮,映着她的脸庞,仿佛也泛着淡银色的光泽,虽然美,却有着一丝诡异的味道。
〃以前我写的都是空洞的故事,可是这一个不同。〃她微微侧过脸来,〃你想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侯洙点了一下头。
〃我要写一个舞妓,她的名字……〃她看了看手里的连理壶,〃她的名字叫绛彤。〃
思绪有些乱,她停下来。
侯洙忽然笑笑说:〃那么她若有一个情人,就该叫子安了?〃
苏星望着他,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脸上却笑得明媚,像个被识破小诡计的孩子,〃对了,她的情人就叫子安……我的灵感,正是从这壶上来的呢。〃
侯洙没有说话,她便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绛彤那时,是乾隆年间的名妓,那既是一个太平盛事,人物风流,绛彤也很有些际遇,慢慢地便眼高于顶,倒把自己看得跟个侯门千金一般。〃
她不由得一阵苦笑,那时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叫那些个公子哥儿们一捧,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侯洙忽然说道:〃她一定是位才貌双全的绝世佳人。〃
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大概是吧。她有七步成诗的才气,也有一舞倾城的姿容。她那时,喜欢穿大红的绸衣,因为爱这喜色,欢场已经诸多辛酸,为何不叫自己快活些?她便日日穿着大红的舞衣。也不知引得多少章台走马的贵介,掷下千金,只求一睹芳容。〃
商品十:紫砂壶 恍然隔世(5)
那时,日日欢歌,也觉得平常。
直到遇见他。
〃子安那时候是个公子,他的父亲是当朝大学士,姓富察……〃
苏星叹口气,富察公子。
京中公卿第一族。
也不是没有忌惮的,连鸨儿都婉转地劝过,但一见他温柔的神情,便什么也不顾了。
〃那怎么呢?〃她对着鸨儿半蛮横半撒娇,〃将他拒之门外?〃
谁敢?谁敢将富察公子拒之门外。
有富察公子在,别的客也不必接了。于是,便有双宿双飞的日子,花前对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