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時辰,書房內的密談結束。冬日天短,早早掌了燈,肅王現下身體虛弱,強撐下一個時辰已是不易,賀昱便以主人的身份來招待岳父。
晚宴擺在了自己的院裡,知道爹過來,徐妍還是命廚房準備了些他愛吃的菜,遠遠的看見賀昱把人引進來,徐妍領著元哥兒等在門口,淡笑著喚了聲「爹。」
因為先前的密談,徐樊心情一直有些沉重,此時見到女兒和外孫,才稍稍緩和了些,見到明顯又長大了許多的元哥兒,忍不住露出笑臉,柔聲道:「元哥兒,還記得外祖父嗎?」
元哥兒近來學會了害羞,見到不太熟悉的人,便想往娘親懷裡藏,此時對著外祖父也不例外,扭頭只露個後腦勺,徐妍解釋道:「有日子沒見,元哥兒有些認生了,等一會就好了。」
徐樊點了點頭,問她,「這段日子你也還好嗎?」
女兒也點頭應是,外頭畢竟天寒,賀昱建議入座後再細敘。
幾人坐到桌前,因為有元哥兒在,氣氛倒也不僵,看著爹爹跟外祖父喝了一會兒酒,元哥兒倒真的不再認生了,不僅咿咿呀呀的主動跟外祖父說話,甚至熱情的要拿自己碗裡的飯招待外祖父嘗嘗,一屋子大人都哭笑不得。
重要的事情方才已經講完,當著妻兒的面,賀昱不會再提,可妻子與岳父之間,似乎還有些待解的心結。
元哥兒吃完了粥,被乳母抱出去玩了,見時機差不多,賀昱也藉口出去一下,飯桌上就剩了父女二人。
距離上回侯府書房裡的談話,已經過去了近半年,之後得知家中發生的事,張氏被幽禁,父女之間還一直未有過交流。
知道這是夫君特意為他們父女間留下的說話的機會,徐妍主動為爹斟了杯酒,道:「爹的臉色也不太好,是否近來太過疲累?您也要注意身子才好。」
徐樊點頭,又聽女兒道:「家裡的事,我上回都聽說了,既然爹都已查明,讓她得到應有的,我想娘在天之靈,也能稍稍安慰了吧,只是後宅的事還需有人料理才好,祖母畢竟年紀大了,煩勞她來操心,未免有些不好,如果碰見合適的人,爹其實可以考慮考慮……」
沒想到女兒會這樣說,徐樊驚訝抬頭看過來,道:「妍妍……」
徐妍淡淡一笑,解釋道:「自公爹生病以來,女兒便替婆母暫時料理王府後宅之事,深感不易。畢竟那人已經被幽禁,侯府里的事,也需要有人幫您料理的,還有,兩個弟弟一個沒幾年就要成家了,另一個還小,需要人來教養,您也該有人來照顧的……」
她忽然抬眼看著爹,認真道:「那個女人害死了我娘您的髮妻,您只是幽禁她,已是仁至義盡,我不希望等再過一陣,她又繼續出來掌管家事,若是那樣,不僅我娘不得安息,我想我恐怕也再難踏進這個家中。」
徐樊沉默聽完,點頭道:「爹心中有數,你可放心。」
得了爹的親自保證,徐妍這才放下心來,緩和語氣道:「爹,請恕女兒今日一時不敬,可這都是女兒的肺腑之言,女兒不想對您有所隱瞞。」
直到此時,徐樊才終於重新審視起父女之間的關係,許是因為肅王的病,徐妍開始掌管王府事宜,相較於從前,她明顯成長不少,雖然方才的話暗含「威脅」之意,但等賀昱一旦繼承王位,她也要繼任王妃,這樣的氣魄,似乎已經夠了。
更何況,關於張氏,本就是自己的錯在先,他能有什麼好氣的呢?
徐樊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只是將女兒斟給他的酒一口飲下。
肅王府中有病人,徐樊不便久留,簡單用過飯,便要告辭離開,徐妍和賀昱親自將他送出門,天早已黑透,徐妍看著爹乘坐的馬車漸行漸遠,在路的盡頭轉了個彎,車前照亮的燈籠再也消失不見。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