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一甩,她便知趣地躲开了。这时父亲已经过来了,父亲把我从母亲的怀里拉出来,抬手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很重,血顺着嘴角便流了出来。奶奶大吼一声扑了上来,像母鸡遇见老鹰捉小鸡一样蓬松着羽毛,护在我的面前。借着火光,奶奶看见我嘴角上正在流血。她大声地着说:“海东啊,你咋这么狠心?娃还小,吓唬吓唬就行了,咋下这么重的手啊?”
记忆中这是父亲第一次用力打我。以前我不听话也惹他生气,父亲不过是抬脚踢一下,或者用小柳条吓唬吓唬,一般都不会太用力,不痛不痒。这回他是真的打我了。以后的日子,这样的遭遇便司空见惯了。父亲虽然疼我,但一点也不溺爱。父亲说:“穷人惯娃娃,富人惯骡马——子不教,父之过。人跟树一样,要边长边磕,你不磕,他就长歪了,长大了也是个废物!”
母亲与桂花的关系越来越僵,这让父亲很难堪。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与桂花来往,无法忘记那些患难中的点点滴滴。苦难中相遇的那种肝胆相照是一辈子忘不掉的,自己与现在妻子的结合反倒像是一场闹剧。冷静下来的时候父亲扪心自问:你究竟爱谁?是桂花?还是现在的妻子?不能害了两个女人啊!这时候父亲才发现桂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回想这些年来,自己跟现在的妻子除了多年来的一种亲情,很难说有更深的情愫。但是跟桂花不一样。那种感情是痛心彻骨的,撕心裂肺的,每天都期待着看见她,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就开始发慌,恍恍惚惚的,几次差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拥抱她。要是桂花早回来几年,那该多好啊!如果岳父不把女儿留下来,那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啊。但是这一切都木已成舟,无法改变。父亲曾劝桂花再找一个人,一辈子守在一起,那样的话他可能就会得到心理的安慰,但是桂花不同意,她说俺这辈子不可能再找了,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光了,没死的都成了别人的老公,俺这辈子就是这命了!好好地过你的光景吧,俺不会拆散你们的。不会!俺就想每天看见你,心里就踏实了,只要你心里有俺就行,俺知足了。
母亲的自尽行为给奶奶的震动很大,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她的两个孙子就会成为没娘的孩子。虽然她对桂花很好,但更多是出于一种感激的因素,毕竟这个女人曾经救过一家人的性命,奶奶也无法忘记。因此不管母亲和村里的人对桂花如何评价,奶奶还是愿意站在桂花的一边考虑问题的。村里的流言蜚语到了奶奶这里便灰飞烟灭,因为奶奶会把长舌头的人痛骂一顿。她那浓重的胶东话说快了人家也听不懂,但是从她的表情里是可以看出内容来的。村里一些人便说奶奶纵容儿子,对寡妇太仁义。特别是王木匠的女人袁喜爱对父亲的爱情特别关注,喜爱曾经关照过父亲。那时桂花还没有回来,她让父亲晚上去给她铡草。喜爱男人经常不在,有些活不是一个人能干得动的,比如铡草就需要两个人,一个人递草,一个人压铡刀。压铡刀的必须是男人,手上有劲,能把草切碎。女人压不了几下就压不下去了,经常有人给喜爱帮忙,她也乐意帮助别人。按说一个村子,乡里乡亲,也无可厚非,但是喜爱借着铡草的机会俘虏了很多男人,于是人都不好叫了,只好让父亲去了。
喜爱是在放工的时候叫父亲给她铡草的。大家都等着看父亲如何回答。如果去了,弄不好就是这女人的下一个俘虏;如果不去,说明你梁支书心虚。父亲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喜爱很高兴。回去后就先洗了脸,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头发抹得光光的,能滑倒苍蝇。月光下,女人的样子很妩媚,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父亲拉话。父亲说你注意点,不要把手铡了!因为铡草有很多人把指头都切掉了。女人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放下手中的青草,抓起父亲的右手看了又看。父亲的右手上缺一根指头。女人说怪不得,你的指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