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你听话:
(合):那十月开的是野棉花,花枝来抱花(依儿吆)
(众人白):棉花开花遍地白,丫娃跟咱成双对
七不楞登一条条,八不楞登哎吆吆
(众人唱):哎哟一个哎哟一个花枝是来抱花(依儿吆)
这是男女声对唱和二重唱以及众人说唱的曲子,叫《十抱花》,广泛地流传在鹿县东边一带,是社员劳动叫号子和正月里闹秧歌的主要曲目,很受大家欢迎,歌词粗犷质朴,曲调昂扬激越,犹如旷野的风,透着一股悍性。因此男女老少都能哼上几句。一时群情激荡,整个山峁仿佛都跟着动了起来,本来干不完的活一会儿就干完了,大家意犹未尽,久久不肯离去。这样一场对歌一般会进行一个多小时才会罢休,有时是两个生产队的人在对,有时是三个生产队的人在几个山头遇到了一起,于是梁家河便飘荡在歌的海洋里,颤悠悠地把人的心牵着往一起走。时间长了,哪个村子有几个歌把式,哪个男人声音洪亮,哪家女人嗓门婉转,大家都很清楚。如果是未婚的年轻人,便会引起对面年轻人的格外关注,正月里闹秧歌的时候就会拉了几个伴儿前来观看,不为别的,只为心里的那个人。
太阳卧在厚厚的云床上休息了,晚霞把西半个天空涂得透亮,天幕渐渐拉合,暮霭笼罩着山野,劳作了一天的社员也该收工了。他们说说笑笑地往山下走,一天的疲劳似乎烟消云散。有些妇女已经等不及了,一路小跑往家走。
她们知道,孩子们早就饿了。
农民父亲 十三(1)
受过饥荒的人对粮食特别敏感,母亲如此,奶奶如此,父亲也如此。父亲跟大翠都有舔碗的习惯。大翠刚到家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舔碗恶心,后来在逃荒的过程中好不容易讨到点食物,吃的时候便都把碗里舔得干干净净,个个如此。到了梁家河后,一家人更是这样。每次吃饭的时候只要有一小粒饭掉在炕上,父亲都会毫不犹豫地捡起来,放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着,似乎这粒饭是失而复得。姐姐有一次没把饭吃尽,被父亲打了一个巴掌,我被教训的次数更多。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都不出声,似乎在进行着一项神圣的工作,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
父亲是个善良的人,每次来了要饭的只要家里有吃的,都会尽量帮助他们的。看见可怜的还会收留他们一两天,这些人走的时候感恩戴德,夸父亲是大好人。有一次村里杀了羊,每家分了一点羊肉,回到家里母亲把肉煮熟了,正准备吃时来了个老婆婆带着一个小男孩,可怜兮兮地说:“打发一点点。”老婆婆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男孩满脸污迹,衣不蔽体。父亲看着他们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当年,在我们还没有吃的情况下就给他们舀了一缸子。老婆婆的缸子很大,一下子就把半盆羊肉舀走了,我和姐姐面面相觑,吐了吐舌头。那男孩接到羊肉,头不抬眼不眨“呼噜呼噜”几下就吃完了,然后把空空的缸子又举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父亲。这时我们都在看着父亲,看他怎么办。父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了缸子,把剩余的羊肉倒了进去。
父亲对别人很大方,却绝不容许自己家的人糟蹋粮食。有一次因为我偷吃了生产队的玉米,被父亲吊起来狠狠地抽了一顿。
那是我们放暑假的时候,放假的日子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老赵是个光棍汉,一个人常年放羊,那些天身体不好,于是我便主动要求跟他的儿子黑子去崾岘放羊。黑子是他逃荒的时候捡的孩子,当时才几个月大,可能是哪家人孩子多,养活不过来,于是就抛弃了。那是一个有雾的早晨,老赵的肚子叫了一宿,天不亮就起来了,想赶在早饭前讨点吃的。走到村口的时候听见婴儿细细的哭声,那声音很微弱,时断时续。老赵停了宋桂花儿,却又没了响动,以为是耳朵出了问题,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