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曾走出辛者库,一辈子身在贱籍。那样,就不会有一天生生拖累了儿子。拖累他人前人后不得抬头,拖住了他荒烟漫漫的人生。看着床榻前,太过沉默的孩子,还有那双太早凹陷下去的眸子。她始终不懂,是谁主宰了这一切。
胤禩见母亲解不开的眉头。勉强装出一个笑意。缓缓道:“额娘,又在想什么呢?是又想弘旺了?明儿叫月然带他进宫来给您请安可好?”良妃点点头,嘴角牵起一个笑回应他道:“好了,额娘明白你的心,孩子身子娇弱,我现在又闹着病,你凭白折腾他做什么?你只管照顾好自己,额娘,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好。儿都听额娘的。”胤禩怕母亲说太多话伤了神。赶忙乖乖应承着。良妃欣慰的笑笑。终是觉得乏了,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去了。胤禩又守了一会子,才退了出来。
长长永巷,似是怎么样都走不到头。使人有种迷失其中的错觉。然而一阵女子的笑声传过来,像风一样拂过他的面颊。斜刺里出来了一对人。正是从永和宫方向过来。好几个嬷嬷簇拥着,雍亲王妃外罩着一件莲青大氅,徐徐而来。身后面的大丫头怀里紧紧抱着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阿哥。早听说孩子的母亲是胤禛身边年轻的侍妾。
这样蓦地遇上。本来其他人倒也平常,可他俩却又怔忡,一时反应不过来。胤禩远远瞅着那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婴孩,仿佛露出点笑意。下意识的向旁边一闪身,给恪宁让出路来。她如今是王妃,他不过是因皇帝一点慈念之心才又复封的贝勒。
恪宁微微点头示意。眼神瞥向另一边,脚步不急不慢,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一动不动,待他们走远,才肯回头看那背影。还是那么谨慎,柔和,坚定的目光,只是不再英姿挺拔的身形和那不会再有的,温润如玉的笑颜。
忽然的,他心里响起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常念的那一阙词。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
那时候,母亲念啊念的,念到最后,就只有那一句,心字已成灰。
……
“今年雨水丰盛,来年一定是个好年景。”玉景掀开马车的帘幕,外面灰沉沉的天空开始落下零星碎雪珠子。恪宁疑惑自己听到了雪打在车篷子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像是雨落的声音。
银红的绫子被紧紧包裹着孩子水灵灵稚嫩的小身子。他睡着了,完全体会不到这人世间最冷酷无情的冬日即将来临。
“才刚儿奴婢冷眼瞧着,八爷这不到两年的工夫,人就瘦的没了样子了。良主子竟又病了。不知该是怎么焦心熬得。
恪宁一瞬不瞬的盯着孩子熟睡的面容。仿佛这些话,就像一阵风吹过。然而,这冷幽幽的寒意却激的她身上暗暗起了一层战栗。
“主子,您也真是,简直比亲额娘都疼小阿哥。元寿阿哥真是好大的福气!”
“咱们家子嗣单薄,每个孩子都要当成宝贝一样的,我当然第一个要疼他们。”
玉景听着,瞧了瞧恪宁专注的眼神,也不再说话。
憋了好几天的雪,终于爽快的下起来。恪宁把孩子抱回春喜房里,稍歇了片刻,也便回了东书房。她一个人静静立于窗下,看院中地上渐渐堆积起来的雪。她不肯把元寿抱过来养,只是每日都频繁的探望,时时刻刻的惦念。她明白,孩子不应该离开生身母亲。她已经看到太多这样的故事。然而,当孩子离开自己的时候,她却也只剩下自己,她努力回想最近有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可是,却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