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鏡子重新套上貓皮,僅僅露出那玩意,他說,這樣特別舒服。
我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故意以背對著他,一邊聽著腳步聲在房間裡響著,逼近我,那輕輕的腳步聲,仿佛一支繾綣情深的曲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燭火一閃一閃映出牆上白色的石膏面具、家具、吊在屋中央未點亮的燈。椅子吱吱嘎嘎響起來。那隻黑貓,不,那個套著貓皮的男人自己對自己幹了起來。我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那瘋狂的動作震得整幢房子簌簌發顫,搖晃不已。
「這一搖曳在風中的罌粟不是獻給戰死的人,而是獻給你。」
「你不用說了。」
「你從坡下面的溪流邊的小路一邊向上爬,一邊張望。是的,你會看見我和她。」我和他已經躺了整整一天。她來了。他讓她躺在自己的右側。她盯著我看,她只可能看到我的一個側面,我和她之間隔著他。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在爐子邊的木柴上游離,便也將目光掃向那兒。我與她都意外:如此見面。
他一手護著她,一手護著我,忙不過來。我過了很久才看出她是大肚子。他緊張?一點也不。他看著書,沒有感到我早站了起來,機械地走在幾間房裡,端菜,擺碗筷。她在那兒,不停地捂著肚子,她很警惕我,這不用說。他手裡的書在一頁頁翻動,他的眼睛盯在那兒,什麼都看不到。「他就是你在江邊起霧時遇到的那個男人?」
「對。我抽菸越來越厲害,你抽嗎?」
「不。謝謝。戒了好多年。當我躺在他的懷裡時,你知道我怎麼想你?」
「怎麼想?」
「我每天起床為他做早飯,認為站在江邊的那個女人是我。哦,說真的,在那一刻,我恨不得殺了你。」警察,不,小偷,一個正在潛逃的罪犯。罌粟花已經謝盡。我的視線集中在涓涓流淌的溪水上。
他把發呆的她一把推到落地大窗前。她的衣服一件件掉在地上。他展覽她的大肚子。落地窗外正在修建樓房,所有的工人,以及街下打著唿哨的少年,三三兩兩的遊客,打扮古怪的朋克通通把目光投向她懷孕的裸體。他的眼睛並沒有看著她,而是轉過身來,看著我。
清潔工一早就敲門。
我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神采奕奕,便露出牙齒,用手指上下擦了擦牙齒上的痕跡。用杯子接上水,喝了兩口,在嘴裡搗鼓一番,吐在盥洗槽里。
清潔工不一會兒就走了。
我拉開窗簾。宿夜,進入一個完全不符合幻想的溫暖的房間,這感覺只有試過的人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一間旅館,加上一個陌生男人。秘密的鎖等著尖銳的鑰匙左轉右轉,進入瞬間所占有的世界。我伸了一個懶腰,拿起電話。
飛機像地毯上的舞者一樣穿過粉紅色的晚霞航行。已經過了十個鐘頭,再有兩個小時,在晚霞全部撤走每一滴色彩時,飛機就該降落了。於是,我回到這杯淡淡的杜松子酒里來,一邊搖晃晶瑩的冰塊,一邊祝願鄰座交好運。我接過鄰座遞上的名片,讀著上面的地址。好的,如此這般。我們會使彼此滿意的,我答應。一張世界地圖鋪在地板上。我站在上面,先穿上褲衩,再穿乳罩,套上黑色絲襪,我戴上帽子,挑了件紅風衣。那個瘦弱的有著長脖子的女孩在說:我幻想有一個碩大的陽具把我填滿,把我撐起來。我把小小的安全套放進包里時,她晃過我的腦海。我在地圖上原地打了個轉。這是個陽光隱匿雲層,雨水在別處施虐的正午,一個沒有匕首或手槍,也不需要衝動的時刻。如果能擦抹去我的名字,我多麼希望自己被人一分一釐一毫不差地吃掉,消失在另一個人的體內,把多年前的事重新發生一遍。記憶,僅存的記憶,幫幫我!我把雙腿張開,等著。
電話鈴叫了。門也響。他們一如往常睜開眼睛。他們說。你必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