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更容易读懂的唇形,让他能够清楚地第一时间知道宣明曜说了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两个月了,一直听不到什么声响。”
那一夜后,他的左耳在轰鸣了许久后,终于彻底什么也听不清楚了。
而右耳之前还能勉强听清一些东西,可不过短短几日,情况便一路恶化。
到如今,除了离得近的极大声响,他的右耳也几乎丧失了原本的听觉。
宣元曦想,这或许便是报应吧。
他顺从地听了母妃的安排,去跟大皇兄说出了那些挑唆的话语。
母妃有错,可最大的错在他身上。
母妃是为了他筹划,而且,最终决定去挑唆大皇兄的,不也是自己吗?
他决定去做这些事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会死人吗?
就算之前没预料到会死那么多人,可难道死三五个人,自己就无罪了吗?
宣元曦骗不过自己去。
他害了那么多人。
听到那数百人的死亡名单,听到宫女们议论的恩济庄惨状,听到大皇兄被削去王爵囚禁的下场,宣元曦心中对自己的厌弃就会更深了一分。
他是个恶人,是个罪人。
是他将所有人害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日日都从梦魇中惊醒。
虽然未曾亲眼目睹恩济庄的惨状,但在夜晚的每个梦境中,他都会梦见那些惨死的人。
血淋淋的襁褓,血肉模糊的婴孩,满身血渍的老人,还有他们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神。
惊醒后,他只能盯着床幔,苦苦熬到天亮。
他不敢睡,怕再见到那样一双双眼睛。
那些眼睛提醒着他,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他有的时候,甚至都会从自己的手上嗅到一股让人恶心的血腥气。
他知道那是幻觉,可他阻止不了这种幻觉。
他是个刽子手。
一辈子都洗不掉手上的血腥了。
“为什么不让太医诊治?”
宣明曜轻声问道。
天乙曾经趁着夜半用药偷偷摸进过宣元曦的寝殿,为其粗浅搭过脉。
他当时若是及时让太医诊治,听觉不至于受损到如此程度。
便是不能恢复如初,也不会到如今几乎什么都听不到的程度。
但两个月拖延下来,一切已成定局,便是日后好好医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勉强恢复两三成的听觉。
这等于宣判了宣元曦作为皇子在夺嫡之争上的失败。
为什么?
宣明曜想知道答案。
宣元曦不是个蠢人。
相反,他很聪明。
他自然知道这种情况拖延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若说不想让贤妃担忧,这更解释不通。
他将自己的身子拖到如此程度,贤妃知道怕才是要真的疯了吧。
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多,一切都是为了托举宣元曦到那个至尊之位上去。
但如今,宣元曦却是自绝生路,将她所有的安排和打算都击碎了。
看到宣明曜的话,宣元曦愣了许久,而后方才颤声道。
“是惩罚。是对自己的惩罚。”
在察觉到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后,宣元曦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刻让人传召太医来。
任谁一觉起来突然听不见声音,都会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担忧。
宣元曦自然也不例外。
可话还未出口,宣元曦便将其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