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的女警粗鲁地把她塞进警车后座,江一静就痛哭,女警还拿餐巾纸给她擦眼泪鼻涕,等她平息下来一点问她,去火车站打算逃哪儿。江一静说要去找儿子。
那天被救护车拉到医院以后,张衎和宋云村就被分了开来。张衎喊了个有这家医院关系的朋友过来帮忙。宋云村进急诊室的时候,张衎到另一间做清创消毒。医生说他这个不严重,两周就能好。
医院这时候的病房很紧张,张衎包扎完和朋友一起去看宋云村,急诊外科的走廊上各种床和地铺躺满惨惨戚戚的伤患,有个孩子满头血地在他娘怀里嚎啕。宋云村在抢救室里待了两个小时,送观察区。那朋友的父亲是这家医院医生,说上面没病房,暂时只能在这儿待着,明天再换病房。
观察区的病房狭窄,十几平方被几道布帘隔开,三四个伤患共用。宋云村的床位靠墙,床边只留了个放椅子的空间,椅子后面就是布帘。朋友帮忙料理好一切,已经晚上八点,警方电话过来说嫌犯已经抓到了。
张衎谢过朋友后就让他走了。
结果晚上十点,这朋友打电话来,问张衎能不能写报道。原来,这人是张衎大学的同学,毕业后在本地的新闻早报做了一名记者。按他的本心,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伤员添乱,可本着职业精神他还是把这事跟领导通报了一下。领导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新闻。
何况这事在网上已经有传言了,各路消息灵通的媒体都在找信源。如此近水楼台的事,不能让别家抢了先机。
张衎一开始并未想到这层,在被提出要求后,他想报就报吧,人家好歹忙前忙后这么久,只要求对方隐去真实姓名。
那是个混乱的晚上,宋云村整夜没睡,弄得张衎也没睡。其实宋云村伤得不算太重,虽然左侧脸的下半部分连着脖颈肩膀胸都有烧伤,但仍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也不危及说话。医生说要观察两天才能确定烧伤的严重程度。
但是宋云村疼啊,有气无力地□□,长一嗓子短一嗓子,喊得张衎心烦意乱。他明白自己应该有更多的善意和悔疚,然而拥挤嘈杂的环境和自身伤口的疼痛让他全身不适,无法保持心平气和。而且宋云村不和他说话。他问什么宋云村都装死。他想让宋云村家里来点人照顾,宋云村也哼哼着当没听见,弄得他只能坐在那张凳子上,每分每秒地捱着长夜。
除了肉体上被摧残,宋云村的精神也蒙受了巨大的打击。如果说此外还有余力来感受什么,就是后悔和对张衎的鄙恨。那一夜,他翻来覆去地□□,内心为无妄之灾委屈。他要早知道那东西是硝酸,他躲还来不及。正因为江一静平日就用那蜂蜜瓶子喝茶,他见过好几回,所以根本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他想被人当面泼水是很驳面子的事,所以不能让她得逞,你说他为什么要管这闲事?现在他这辈子都完了。伤在脸上,留疤,一辈子的残疾。
不如去死这种话,宋云村说不出,还是要活,而且好好活。但毁了脸面,还要怎么好好活呢?他倒不恨江一静,但是恨张衎。因为完全是张衎没事找事。他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去招惹不相干的女人,把人逼疯,回头又拉自己垫背。
宋云村想自己不多事就好了,现在就是张衎躺着,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一边疼,一边想,越想越疼,越疼越想,什么止痛的方子都不起作用。张衎面目可憎,可又不可缺少,挂水、方便、调整姿势都要靠他。
在医院里的一晚上,因为无窗,日夜不辨。到了次日早晨五六点钟,张衎觉得冷,又没有衣服可以披。宋云村差不多睡着了,没有动静了,张衎就出去买早饭。宋云村打点滴是不饿的,可是他要吃。结果他买了早饭回来,宋云村却醒着,又愁又苦地要对他发火。
因为对方被缠成了半个木乃伊,张衎也不能说什么,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