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大过节的,你别哭哭啼啼的不像个人样儿,要实在忍不住,看看能不能活,不能活了自个儿死去,婶子那么大岁数了,你别拖着她。叶雨一边说着这些对我的嘱咐一边也悄无声息地掉眼泪,我看着她,然后看着小晏,我心想,我过元旦的时候可以回家了,跟我妈跟叶雨和窦俊伟围着桌子其乐融融的,不管是真心还是装模作样,至少不空着板凳儿,小晏呢?小晏他们家过节没了她怎么办?什么心情?
第二章 抚摸灰尘(123)
尽管大家的嘴都像瓶塞儿似的紧,不过我不迷糊,我知道小晏现在的情况,大夫跟叶雨她们交待的是两手儿准备,大夫尽责了,生死全靠天定。我醒的第一天,我在厕所的水房里听见一个洗衣服的中年妇女和一个便后洗着手的病号在唠嗑。中年妇女说,梅大姐,明天出院了吧?病号笑着说是啊!然后又泄气地说出院了能咋的,我这病出院了也没大活头儿,也得经常回来复查,干赖钱遭罪,还不如给个干净利索省心呢!中年妇女说,别那么想,复查您怕啥呀?顶多多花俩钱呗,如果那钱要真能买命您有什么舍不得的,您没看见昨晚警车送来的小丫头儿,也就十###吧,叫枪打得满身是血,估计都下不了手术台。像您说的,那小丫头儿倒随时会干净利落,可人的家属也没放弃希望啊,那女的家属哭得快抽了都,一个劲儿地拽着大夫的手说一定要救活这条命,花多少钱没有关系。我觉得吧,大姐您就该这么想,不能舍不得钱,您说,人要是没了光留着钱有啥用哇?对不对?是这么个理儿吧?病号叹口气,一边关着热气腾腾的水龙头一边说,咳!钱哪能买命啊!我这么大岁数的人半截身子早埋泥里头去了,跟小丫头儿咋比?小丫头儿当然得救,我都老了,要把儿女的钱花光了完后再两脚一翘,儿女们还怎么过啊!对了大妹子,那小丫头儿救过来没?中年妇女两只手搓着满是肥皂沫的一双袜子,摇着头说,够呛,好像大夫都让家里准备衣裳了,也就是家里不忍心不给她治,就花钱等死呗!病号无奈地点头,连连说,是啊是啊,把屎把尿把孩子伺候大了,哪能忍心不给治,真是可怜啊!
那两天叶雨根本不让我去看小晏,就连柳仲和文文无意中在我面前提到小晏的名字她的眉头都会拧紧一下。所以当我在水房里听见这些消息的时候我不敢哭,我不想让我姐难受,不想再给她制造麻烦,她白天楼上楼下跑,晚上随便缩在哪儿就是一宿,蓬头垢面的,瘦得眼眶子都凸出来了,病房里的病友都打医院食堂的饭菜吃,她却总是三顿不忘地去饭店买饭给我吃,我和小晏的住院费用可想而知也都是她掏的,我有什么脸还嚎着嘴狼心狗肺地闹腾人!
不能在叶雨面前嚎着嘴,我只好躲厕所里头偷偷地哭,我一想别人说的话眼泪就会马上连着串地流出来,她们的话让我相信我的小丫头儿我的妈妈真的危在旦夕真的够呛了,她们的话曾让我在一天24小时里伤心绝望偷偷地哭了多少回。可是,我现在站在小晏附近,我看得见她,尽管情况事实上真的如人所说,尽管真的很糟糕,不过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突然很有底。我不信小晏会就这么离开我离开她的爸爸妈妈,她肯定也在难过,她每呼吸一口氧气的时候肯定都在着急,着急清醒起来。小晏孝顺,她最爱的就是她爸妈了,她跟我说过,我记得。
小晏跟我说过的话,跟我一起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我记得小晏帮我和柳仲藏过字条,帮我和包黑子“下台阶”,我还记得小晏第一回和我吵架,在学校三楼画室的素描课上,就为了一名女模特,就为了“尊重”这么一个词儿争闹不休。我觉得小晏其实思想挺封建的,可能是在农村长大,乡下人的简单纯朴和善良正直在她的心里很早就根深蒂固,使她难以接受新世纪各个方面的时尚形势,使她根本见不得不公平的事情不脚踏实地不积极向上的人,可偏偏却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