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也不是灰蒙蒙的,而是鲜亮的绿色、黄色。狂喜延续了许多秒钟,然后,他又饿了。但在母亲树的树干上,只有树皮皴裂处才有树液,很难够到。还有,和他一起聚在树皮上的坡奇尼奥不再是树洞里的小东西,他们可以很容易地将他推到一边。这里的同胞们全都比他的个头大,他们占据着最容易获得树液的地方,把他从这些位置轰走。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全新的生命阶段,他害怕了。
今后他学会语言时,他会想起这一段从黑暗奔向光明的旅途,他会将这个过程称之为从第一种生命向第二种生命的过渡,称之为从黑暗的生命进入了半明半暗的生命。
——死者代言人,《“人类”的一生》1:1… 5
米罗决定离开卢西塔尼亚,乘代言人的飞船去特隆海姆。也许在法庭上,他会说服其他人类世界不要与卢西塔尼亚开战。即使出现最坏的情形,他也会成为一位烈士,以此来刺激人们的思想,让人们记住他是为了某种事业而献身。不管出现哪种情况,都比待在这里强。
攀爬围栏之后头几天,米罗恢复得很快,可以感受、移动双臂双腿,能像老年人一样拖着脚挪动步子,手臂和手也能动弹了,再也不用让母亲替自己洗澡。可到了这个地步之后,复原速度忽然放慢,最后终于停滞下来。“就这样了。”纳维欧说,“能治的已经治好,剩下的就是永久性的了。你很幸运,米罗,可以走,可以说,是个完整的人。不比一个健康的,唔,百岁老人受到的局限更大。我当然更希望告诉你,你恢复得跟攀爬围栏之前一样,具有二十岁年轻人的活力和运动能力。但我毕竟不用告诉你,这辈子你都下不了床,必须裹上尿布,插上各种导管,只能听听轻音乐,而且一点儿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么说我该兴高采烈啰,米罗想。我的十指在胳膊前面蜷成毫无用处的两团,我调节不好说话的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含混不清。成了百岁老人,我是不是应该欢天喜地,渴望着再活上他八十年?
他不需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看护之后,家里的人便各忙各的去了。这段时间大事不断,既兴奋又刺激,他们无法待在家里守着一个残废的哥哥、儿子、朋友。他完全理解,也不想把他们拖在家里。他想跟他们一起出去。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而现在,这么长久的企盼之后,所有苛刻的规章制度都废除了,他终于可以向猪仔们提出那些长期困扰着他的问题了。
一开始,他试图与欧安达一块儿工作。她每天早晚都来看他,在希贝拉家的前屋写她的报告。他读她的报告,问她问题,听她说这一天的事。她也很郑重地记住他想问猪仔们的问题。可几天之后,他就发现虽然她带回了猪仔们对自己所提问题的答复,却没有后续研究。她真正的兴趣是她自己的工作。米罗不再让她替自己提问了。他躺下来,告诉她,他对她正在从事的研究更感兴趣,她的研究也更有意义。
事实却是,他讨厌见到欧安达。对他来说,发现她是他的妹妹是件痛苦、可怕的事。如果是他一个人决定,他会将所有禁忌、习俗抛到一边,把她娶过来,如果有必要,干脆搬进森林和猪仔们一起生活。但欧安达却属于社会,信守社会禁忌,绝不可能打破这唯一一条真正通用于宇宙的人类禁忌。发现米罗是自己的哥哥时她很伤心,但她立即将自己与他隔开,忘记两人过去的甜蜜时光。
如果他也能忘记的话就好了。但他不能。每次看到她,见她对自己多么拘谨,多么客气,多么和善,他的心都觉得一阵阵刺痛。他是她的哥哥,残废的哥哥。她会好好照顾他,但过去那种爱却一去不复返了。
他刻薄地拿欧安达和自己的母亲相比。母亲也爱自己的爱人,不管他们中间隔着什么样的障碍,但母亲的爱人毕竟是个完完整整的人,一个有本事的人,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