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女子一时都不说话,陆璘看向那带孩子的妇人道:“许珍娘,你丈夫为何会与徐家家丁打起来?”
许珍娘立刻要跪下,陆璘道:“不必跪,你从头如实道来便好。”
许珍娘沉默半晌才说道:“那家丁的爹,是我们庄子上的管家,前两年我生病,半年下不了地,地里就我男人一个人忙活,收成不好,那管家却还要收与往年一样的租,加上官府还有身丁钱欠着,我们实在交不出来。
“我男人脾气不好,那时就和他吵起来,说他欺负人,要和他拼命,我知道要是由着他这性子,肯定要出事的,这时候管家说只要我陪他睡一晚上,他就放了我们,我答应了。后来这事被我男人知道,和他们打起来,就被他四个儿子围在一起,生生打断了两条腿,如今就算废了。
“阿英说这里能挣钱,我想着她是大姑娘都来了,我都嫁过人了,也不清白了,还怕什么,就也来了。”
陆璘又问:“庄子是徐家的?”
“是。”许珍娘回答。
“你们种地一年,要向徐家交多少租?”
“算下来多半是七成,但年成不好的时候太少了他们不高兴,就可能到八成。”
陆璘问:“抽成如此高,为何不转租别人家的地种?”
许珍娘说道:“当年村里的田被徐家断水,收不了粮食……”
“村里的田?”陆璘打断她:“详细说这件事。”
许珍娘便从头道:“就是我们村的地,正好在徐家祖坟旁边,都是良田,徐家那会儿要修祖坟,说要买我们整个村的地,我们自然是不卖。正好那年天干不下雨,他们承包着全村的水塘,便吩咐他们家下人,把所有水塘都守着,不让我们汲水,就这样田里干了两个月,地都裂开了……”
庄稼人最惜地,前面许珍娘尚且平静,说到这里,便湿了眼眶:“他们说越早卖地价钱越高,越拖价钱越低,几家在庄稼要死时就同意了,我们多熬了几个月,到年底粮食不够吃,眼看要饿死,也就卖了,之后家里就没地了,做了他们家佃户,我们村的田都是他家的,如果去别人那里种,还得跑三个村子,而且别家也跟着他家学,也没好到哪儿去。”
陆璘沉默不语,施菀想起来一件事,和他道:“陆大人,珍娘村的阿英说,他们家没钱看病时,是庄子上管家的娘子劝她到杨柳店的,那第一个客人,也是常虎给她找的,而且……”
她声音小了下来,面色露出些许不自然道:“常虎和他身边那些地痞,也常去欺负她们。”
“他们也找过我陪,我不同意,挨了他们的打,打得现在都还有印子,就强迫我接他们的客。”一名女子接过她的话说。
陆璘倏地抬眼,目光幽冷决绝,几乎让那女子吓到。
随后他才道:“这不叫接客,这叫奸|□□女。”
那女子先是一怔,随后渐渐动容,似乎自己回到了还
没做妓|女的时候。
“你们也将如何到杨柳店的过程说来,不管是自愿想挣钱,还是被人劝说逼迫,以及和徐家有没有关系。”他缓声道,神色又恢复之前那般平静肃然。
三个女子,都是原先家中有地的,除许珍娘村子是被强行断水卖地,另两家则是在前年水灾中受灾,又没拿到官府赈灾粮款,不得已贱价卖地才能苟活,成为佃户后生存却更艰难,然后再在人介绍或是引|诱中来到杨柳店。
可就算做到一步,也并没有让家中过上好日子,杨柳店在黄三爷管控下,并不比徐家好多少。
但黄家与徐家却是姻亲。
所以这成了一条线,几方联合,将一个正经的农户变成佃户,再变成娼妓,将田地力气甚至身体与尊严依次出卖,却仍只能苟活。而官府呢